那是我初上高中时便听说过她的传闻了,十四班的女孩子,性格,人缘,以及最让我感觉无聊且厌烦的桃花的故事。
总之,都是些不好的言论。
麻烦。
不管传言是不是真实存在,这都注定了她身边的不太平。
我讨厌麻烦。更惶恐是这样“身名远扬”的大麻烦。
所以我会在ta们看见时便警觉起来,注定不会离这类人很近。
然而,让我感到讶异的是,分班的到来,注定了我和她的缘分。
是一个班的。
九班。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且行且看。
我看着新教室新同学,想,这就是我要相处余下三年的同学了。
春雨让空气是湿答答的,一滴水珠从嫩绿逼眼的枝头跃入半空,一刹,光影划过水层,闪出点亮眼的晶莹。
我朝外看去,窗外不止是树顶惹眼的绿,还有红白的跑道,远方有鸟儿清脆婉转的鸣叫。
想到学校日常被迫需要进行的跑操,我撇嘴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刚分班的教室很安静,让我觉得忐忑的同时,又有些安心,看来我的高中会很清净安详。
不过分喧闹的环境对一个i人很友好。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安言。喜欢写文画画,能交个朋友吗?”后面还缀着个害羞的颜表情。
看着前方被一路传来的便利贴——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款,我惊讶了。虽然不认识,但还是很认真回复。
“同学你好我是苏瑜,爱好也是绘画写文,还喜欢看小说。如果你想和我交朋友的话,自然乐意之至。”即使我从来没有过交朋友的打算。
我从桌肚翻出我的简洁款的便利贴,撕下一张,写下了我要回复的话,最后将有字的一面对折朝里,外面写下:“同学,能帮忙传一下给安言吗,谢谢。”最后是一个微笑表情收尾。拜托前面的同学传达。
真奇怪,怎么会有人不渴求友情?我在心中浅浅表达了对自己的疑惑。
质疑完后又认为自己这种行为像个神经病。
唉,真是有种癫癫的美感。
铃声一响,自习课结束。
安言羞答答跑来:“我觉得这个贴纸很好看,给你了。”又羞答答跑回自己座位。
是分享。
可是我们并不熟啊。
我看着桌面摆放着最近很流行的表情贴画,又开始了新一轮疑惑。
但我郑重地将它夹在我的英语笔记本里。
我心里吐槽自己:口嫌体正直。
好奇怪,女生间的感情好奇怪。
为什么吃顿饭的功夫,我和安言就莫名熟络起来了。
所以我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反正从我反应过来,在各种零七八碎的交流中,我已经交到了分班的第一位朋友。
我们尽情享受着朋友交流理想的权力。
“所以小瑜,你的梦想竟然是当一名律师吗?”安言捏着筷子,短暂放下碗中的红烧鸡翅。
午饭的点,我和安言打包了在教室吃。
教室零零碎碎坐着不少人,安言见我旁边没人,端着她的凳子坐我旁边拼桌。
我握着一次性塑料勺,喝了口汤,咽下,这才抬首:“是啊,感觉法律会很有意思。”
“诶,其实我想学法还有一层原因。不是每次现代社会都能碰上很多傻子吗?我单纯想在他们在我身上犯病时治治对方。”我眨了眨眼睛,“毕竟我社会经验挺少的,需要给自己一个法律的量标。”
比如,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人是群居动物,如何界定一个人行为的可行性。
“这么说起来,其实我对法律也很感兴趣。不过我是喜欢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我喜欢正义的事物存在,也希望正义的结果永存。”安言把筷子一放,吸了口牛奶。
“真要说起来,我的话,对秩序有种奇怪的追求,坚持法律是最好的秩序监督管理方式。”我有点把自己说嗨了,把筷子往碗中一插,翘起个凳子慢悠悠晃荡起来。
安言笑起来:“那你要加油啊。”
她给我夹了筷她的菜:“你这次考试发挥不是很好,需要我的笔记吗?当然,有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我非常乐意解答。”
全班第一的笔记,我真的好荣幸。
“谢谢你的笔记。”我给她比了个心,向后一仰,背抵着后桌,原地颓丧,“但是感觉好困难啊!”
“你们吃吗,我妈妈给我送的。”
我上方传来清甜的女生,说话的声音很是雀跃。
这是我第一次与谢浮长的交流。
在此之前我都是听说的十四班的那个女生的八卦。
那时她扎着芭蕾双马尾,一张偏圆的脸俏皮可爱,一上面杏眼亮晶晶的——后来我才知道她有戴美瞳的习惯。
眼下,我和对面的安言只是怔愣于她突如其来的自来熟。
看着面前饭盒里的辣椒炒牛肉,我们i人属性大爆发,连连摆手拒绝。
“你们尝尝嘛,我觉得这家店的这道辣椒炒牛肉特别好吃。”谢浮长的声音黏黏腻腻的,拖着点无意识的小尾音。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架势,拒绝得非常坚定。
看到对面安言和我一样,我就知道她和我一样惶恐。
不过她和我有点不一样的是,她会反客为主。安言把自己的菜往谢浮长前面一推,问:“你要试试我的吗?”
我目瞪口呆,震惊于这样的操作。
谢浮长见我们推拒果断,也不再纠缠,礼貌回了下:“好吧,谢谢了,我就不用尝你的,我自己有。”她向安言说完,噔噔噔跑向别人,开始新一轮分享。
我差不多也吃完了,边收拾桌子边瞅谢浮长,忽然,我把塑料袋往旁边一拨,向前侧身,小声说:“谢浮长有点小奇怪。”
安言抿嘴。“我不习惯聊别人。”她窃窃,“但是我也觉得不能理解。”
“是吧。”我点头。
e人,恐怖如斯。
我偶尔从作业里抬起头,看到的是谢浮长的背影。
给她的定义是:奇怪的人。
个人行为定性:不予深交。
直到——
我答错了一道地理题。
老师刚让回答错了的我坐下,下一个点到名的是:谢浮长。
我是有些看不上她的。
谢浮长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从讲台窜到后门,和其它人亲亲热热。偏偏嗓门又大。
还好,对于不熟的人,我的耳朵一向屏蔽杂音。
出人意料,谢浮长一口:BBD。
全对。
“我看这道小题是有些难的自然地理,班上能够全对的有多少?举手 我看一下。”地理老师很可爱。
看着台下零碎三四个人,她“嘿嘿”笑起来:“我就知道班上没几个能做出来。”
我盯着试卷有些不服气,把逻辑又整理一遍,依然不得其解。
“诶,谢浮长,你坐下作什么,来讲一下这题的思路。”地理老师一连串叫唤。
我暂时放弃,选择先听课。
刚坐下的谢浮长被同桌推一把,又站起来:“不好意思老师,我的耳朵听不清。是讲一下思路吗?”
听不清?
我意识到了,谢浮长,是一位听障人士。
所以她说话会含糊不清,会嗓门大。
在谢浮长的讲解中,一把名为良心的箭刺得我心口疼。
呜呜,我真该死啊。
内心的小人流下了宽面条状的眼泪。
我正式面对了谢浮长。
但我与她的交集仍然是平行线。
学校搞了个社团活动。
本着劳逸结合的心,我报了美术,安言报了文学。
很遗憾,同学都是乖孩子,全班报社团的就没几个。报美术的甚至只有我一个人。
晚二。
我拖着安言:“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她拍着我的背:“各自安好吧。呜,我也不知道和谁说话了。”
在命运的墙角,一番“嘤嘤嘤”拉扯过后,我和安言终于分道扬镳。
好了,完蛋。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我的人设绝对不允许我能够知道美术教室的地址。
好了,完蛋。圣贤书读傻了。
我蹲在教学楼唯一出口,打算堵一个美术生带路。
恰巧谢浮长从楼梯走下来,见我停神色萎靡:“你要等谁吗?”
我立刻摇头:“没有等谁,就是想要问下路。因为这次报名全凭脑热,所以关于学校美术方面的信息,其实一窍不通。”
谢浮长把我拉到路灯下:“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她的语调是一贯的粘糊。
我不习惯和别人的肢体接触,但又想到可能谢浮长出于好意想要帮忙,又按下不适应:“我说,我单纯想问个路。因为不熟悉学校这方面的信息,所以不知道怎么走。”
她“啊”了一声,仔细盯着我的唇:“你单纯想什么?因为学校……方面的信息,不知道?”她一脸困惑。
见我疑惑于她目光定点,她笑了下,很是舒朗大气:“哦,因为我听力不好,所以需要看别人的唇形读字。”
我放慢语速:“我不熟悉美术教室,不知道路怎么走。”
这回她听清楚了:“你脾气好好哦。而且我喜欢听你说话,你说话很清楚,也不是特别快。”
好嘛,就和我这个人一样。我心里吐槽自己。
“好了,我正好也去美术教室,既然顺路的话,我带你过去。”
这时候的我还骚不起来,不然就是一顿噼里啪啦“你好厉害”“求带”“姐姐好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无措点头。
她拉着我,一路问:“我叫谢浮长,是‘浮生千劫尽,长日一灯明'。九月的。你呢?”
“苏瑜,王俞瑜。是五月份的。”我咬着字,尽量面对她说话。
“哇,那是我姐姐啦。我一直很想要个姐姐。你这么温柔善良,还长得这么好看,我叫你姐姐好不好?瑜姐姐?”她靠在我手臂上。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迷失在谢浮长的甜言蜜语中,心脏“噗通噗通”,仿佛响在我的耳膜旁边。但我怀疑有百分之五十是被吓的。
最后:“不行,删掉一个姐,拒绝叠字。”
谢浮长嘟着嘴:“好吧,你是美女姐姐你说了算。瑜姐瑜姐瑜姐。”
i人招架不住,i人选择放弃。
天啊,从来没有人还我说过谢浮长是这种性格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