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号病区 第34章 第 34 章

易决冷笑一声，“你难道就不想在死前，知道门外有没有你的爱人时总吗？你不想知道我还很好奇呢。”

而时断川在别墅门外早已崩溃。

他一个在家庭、社会里跨过重重关卡的男人，再一次无奈到崩溃。

他本来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是心里一阵熟悉的撕裂，直到拿出手机解锁，他才发现手机在他的手中颤抖着根本看不清。

他看着邮箱里新出现的视频，愣着盯住了许久，才动起手指按了几次打开。

刑海棠被暴力地扔到床上，眼神迷离，脸颊泛红，上衣被易决亲手脱掉，然后他的手掌肆无忌惮地在刑海棠的肌肤上游走。

手机要被捏碎。

易定站在后面瞥见了这个视频，疯了，他哥是真的疯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挽回，他还站在门前犹豫纠结什么呢。

“让……让我来。”易定穿过他们，走到门面前，他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阵飘忽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操控着他、拽着他走到现在这一步。

现在大家都手足无措了，如果要强制爆门，又不知道要经历多长时间。

易定先是输入了自己的指纹，然后像是受从前无数次解锁惯性的带动，再输入了数字密码。

原来之前他被哥哥命令过那么多次的解锁，都是为了他现在因惯性开门背叛他的这一刻。

这个双重密码大门终于完全被解锁开，易定却又迟迟颤颤巍巍不肯推开。

刑海桐一个过去冲进了门，把枪用力地举起，飞快上到五楼搜查到刑海棠所在的房间。因为整个别墅只有五楼亮着灯光，而且刑海棠刚刚的喊声也是从五楼那附近传出，“警察！不许动！把手给我放下！”

刑海桐眼神又飞快扫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刑海棠，裤子还在。

时断川慌忙过去，想靠近他，却没想到刑海棠一个怒吼：

“都别进来！都给我出去！”他望向刑海桐，“哥！快带他们出去！”

刑海桐一下瞥见了易决手里握住的一个遥控器，马上就猜测到了现在大家的处境。

而时断川还在向前迈着，刑海棠又喊道：“谁他妈让你来的！你不是最希望我死的吗？！”

这才让时断川停下脚步，时断川不太爱掉眼泪的，但是他现在明显感受到了眼眶湿润，他看着刑海棠脖颈的红色掐痕，颤抖起来，“……海棠。”

易决高举着遥控器，大笑着，“警察叔叔和时总怎么都来了啊，”又回头望向刑海棠，“看来你真的很重要啊。”

时断川的目光从刑海棠身上移下，与易决对视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时断川。”刑海桐轻喊了一句他，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易决的笑声再次荡漾在房间里，直击在场每个人的血液与骨骼，“我今天真的废了好多口舌了，不想再开口了，既然尊贵的时总又是那么想知道，就不如让你的爱人为你一一道来吧。”

说着他就不顾刑海桐的枪口与震慑走到刑海棠身旁，两人几乎要脸贴脸。

刑海棠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体力，却一动不敢动，咽了咽口水直盯着易决手里的遥控器。

易决在他耳边道：“和你亲爱的时总与警察哥哥好好说说，我想要干什么吧。”他拉起刑海棠的手紧紧附在遥控器的按钮上。

刑海棠把眼神从遥控器上移下，目光从低处的地板再到高处时断川和刑海桐的脸上，灯光被他们俩正好夹在中间，很是刺眼，目光迷离又恍惚，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几个小精灵闹腾地在空中乱窜。

“……他想要我们一起殉情。”刑海棠终于开口道。

易决笑着，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再次凑近他，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抓起他的手一起在按钮上，带着他轻轻抚摸、感受这伟大的死亡之花。

易决的双眸变得越来越疯魔。

“哥……”易定这才进了门，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易决在听见这仅仅轻轻的一个字后，便猛地抬头，目光跨过刺眼的灯光，和面前黑漆漆站着的几个人。

“弟弟，你可真是……”易决还没接着说，刑海棠就感受到他的手松了几分，然后猛地把遥控器抽出，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易决只惊愕了一瞬，就坦然地回头朝刑海棠笑道：“怪不得我弟弟看上你了呢。”

“不许动！”刑海桐把枪对准易决吼道。

易决笑着把双手举起，又直勾勾与易定对视。

易定微张着嘴，眼神闪动，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认输啊，警官，您就过来抓我走吧。”易决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开口。

刑海桐给旁边的警察使了一个眼色，那个警察就立马拿起手铐朝他走去。

易定看着他哥的模样，还是舍不得，立马开口道：“警……警官，等一下……事情没那么严重的……”

“你给我闭嘴！”刑海桐朝易定吼了一声。

就这一刹那，易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遥控器，刑海桐猛地一开枪，打中了他的右手腕，但是他手心的遥控器还是被他死死攥着，仿佛下一秒大家都会因为那一点按钮而四分五裂。

易定又恐慌了起来，“……哥，你到底要干嘛啊？”

易决笑笑，“你不是挺喜欢这个设计师的吗？那他刚刚说的话难道你没听吗？我们一起殉情呀。”

“哥……爸妈还等我们回家吃饭呢。”

易决望了望窗外，又笑出了声。

天边深蓝盖过漆黑，浅浅一层橘黄又努力从下至上渗入其中，云背着光，暗着像是鬼影聚集。

蓝调时刻，谁知道是白天要代替黑夜，还是黑夜要压过白天。

“我们是鬼吗？现在吃饭？”

易定又立马说道：“哥，你想吃的话……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做啊。”

“你过来。”易决朝他招了招左手。

易定的目光在他哥的脸上与不断冒出鲜血的右手处扫动。

然后抬起他那僵硬的腿，机械地迈向那边。

刑海桐本想制止的，但还是没开口，因为他明显地感受到这里不止有两对兄弟，还有两对相爱相杀。

易定站到易决面前，易决轻柔地把双手放在他肩的两侧，易定很听话地任他哥摆弄着，任他右手涌出的鲜血沾染他的肩头，然后他被易决旋转着面朝大家。

易决在他弟弟身后，抬起他的手像刚刚他对待刑海棠那般，一起把手摁在了按钮上，他整个身躯都紧紧地贴住易定的背脊，喷洒出的热气肆意地蹿过衣服布料的毛孔，让他的呼吸与他弟的□□狠狠交融在一起。

“我们一起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不好吗？”易决又努力踮脚贴近易定的耳朵。

没办法，谁叫他的大明星弟弟身高蹿得那么高呢。

易定顺着他哥疯狂的思维，“但是，哥，我不想被炸死，太难看了。”

易决轻笑两声，“弟弟呀，你和刑大设计的品味在这一方面也是出奇得一致呢，也是因为不想和我的血肉交融在一起吗？可我们俩流的血液本就是同源的啊。”

说着他用他那不断滴血的右手蹭上易定的手心，让他的血液黏住他弟弟的皮肤。

易定低头看着这个动作，半天才开口：“……疼吗？”

易决没回答，只是说：“弟弟，我从小到大让了你那么多，你就听我这一次的请求吧，让我们俩的结局就这样完美地结束。”

易定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与心脏平稳下来，在易决身前慢慢拖着他转身往阳台走去，“哥哥，你看太阳又要升起来了，你还记得吗？母亲说我们俩都是在日出前降世的。”

“我记得，现在又要在日出前离世了。”

在露天阳台里，易定感受到风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

然后便面朝广袤的天空开口：”哥，我想跳下去，这样在死去最后的回忆便是像鸟一样自由。”

易定回头朝他哥一笑，上半身便从阳台上栽了下去，趁他哥愣神时抢过遥控器要一起坠下。

其余几个人都慌忙飞奔过去。

“啊——”易决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蓝黄的天空分界线被这一声响割开，阳光冲进整个空间，远处大地上一栋栋楼房从黑暗中拔地而起，逐渐变得细化真实起来。

易决用尽全力拽住易定，把他拉了进来，又猛地压在自己的躯体上。

他感受到他全身细胞的冻结僵硬，只有身上弟弟炙热又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部。

脸颊一阵湿热，他，竟然掉眼泪了。

易决记得自己第一次落泪的时候，那也应该是最后一次的。

在易荷出生时，他才两岁，没一点儿印象；而当易定出生时，他七岁，他知道他又要当哥哥了。

他陪着自己的外婆站在产房前，听见妈妈在手术室里哭喊，他不知所措。

直到他站在床前，看见易定在襁褓中的第一眼时，不知为何就掉下了眼泪。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现在这样。

他一直认为眼泪就像是和水一样，一样廉价，一样泛滥。当然除去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在沙漠里的水源，比如落泪可以获取别人的心疼而救助自己，可是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来救助。

什么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在他眼里，只有会抢的人才能有糖吃；而他也不愿意止步于此，他要当那个发糖的人。

那他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他任由着自己眼泪的流出，任由易定趴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两人同源的心跳，他才怀疑，他们俩如此盘旋错杂在一起，血血融，事事缠，都是应了母亲那句话：

“你们俩，出生年份差七年，出生日期差七天，出生时点差七分，是注定逃不了的缘分。”

刑海桐立马过去捡走被甩到一旁的遥控器。

另一位警察扶起易定，把易决的双手铐上。

时断川愣神地看着他们繁忙的模样，然后才像是被控制了一般，走到躺在床上刑海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