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断川昏迷在转运床上,脸色惨白。
“怎么样?怎么样了?”刑海棠着急地询问医生,步伐随着转运床的前进而运动着,颤抖着双手要接近他的脸庞,却又迟迟不敢触碰到。
时断川,在他心里本就是个易碎品。
“手术顺利,接下来就是要好好休息。”
刑海棠松了一口气,还是太难过。
刀刃捅进腹腔,开腹探查加腹腔修复术。
他不敢想象时断川得有多痛,他一个读书人什么时候承受过这些刀光血影,可恨的还有他那白皙光滑的小腹上要留疤痕了。
伤心、心疼、懊悔、痛苦、愤怒一系列情绪紧紧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现在恨不得过去把那个黑人和孙四非的肉一刀一刀片下来,可是他又舍不得离开时断川半分。
时断川在ICU躺的这几天,刑海棠都要把眼睛刻在电脑的视频探视系统上了。
一边痛,一边又想念个不停。
都怪自己。他抬手细细摩挲着屏幕上时断川的额头,其余的动作是一个都不敢动。
许洱在一旁也是一声不敢吭,第一次见到刑海棠这个模样,像是失去了一切的最后幸存者,要不顾一切地决一死战。
看护人每天都规定好有一段时间可以进入ICU,刑海棠次次珍惜其中的一分一秒,他想一直守在时断川的床前,不再是隔着屏幕。
那天恰好时断川一醒来,看见的便是红血丝、黑眼圈、肿眼泡一个不少的刑海棠。
“乖乖,你怎么成这样了?”
“断川,对不起。”
时断川用力才勉强让自己嘴角勾起,抬手想摸摸他的脸蛋,却使不上一点儿劲。
刑海棠立马跪在了床边,低下头来,轻轻抬起时断川的手附上自己的脸庞。
“你怎么那么喜欢道歉啊?”时断川轻声细语着,“该是我道歉哦,说好了完事之后就在英国玩玩的,现在不能陪你了,要不你先自己去旅旅游吧,不用管我。”
“有什么好玩的,老子在英国那么久,也没看过有什么顺眼的地方!”
时断川一笑,他的手指沾上了刑海棠的泪水。
时断川轻轻擦了一下,“别哭啦,跟个小孩儿一样。估计最近一段时间是回不了公司了呢,你帮我请个假啊。”
“我都帮你弄好了。”
“真乖。”时断川把自己的大拇指移动到刑海棠的唇瓣处,隔着口罩,让他亲吻了一下那颗痣。
“你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啊,去睡睡吧,我的大设计师。”
刑海棠摇着头,“不。”
“怎么?还想让我给你唱个摇篮曲呀?”时断川宠溺地笑着。
“不,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好的,听老公的。”
刑海棠现在再听到这个称呼远远没有之前的欣喜,现在只有惭愧,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
时断川还是笑着,抚摸起他的手,“乖,你可别再做错事了。”
听到这话,他更有些气在头上,“我也没办法做错事了啊,警察都把那黑人给带走了,孙四非也不知道被许洱绑去哪里了。”
时断川眯起眼睛,“你要是真的心里堵得慌,去捶他两拳也行。”
“真的?”
“真哒。”
“你先好好养伤最要紧,我留下来帮你处理处理公司的事情。”
“好。”
其实时断川心里也是堵得慌的,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自己捡回来了一条命,睁开眼,刑海棠也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是可惜了他这条老命了,本来就上了年纪,还受了这伤,伤了身体也耽误了工作,又失去了与刑海棠旅游的机会。
不过再客观评价一下,挨了这一刀能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也挺划算的,等出了ICU后,还有个小狗成天体贴入微地伺候着他。
许洱那边的收尾工作也做得挺紧急的,和那几个英国人押着孙四非到了一个废弃仓库,绑起来,不给吃不给喝,给刑海棠打去了电话。
刑海棠这时还在通过电脑的探视系统与时断川聊着天。
“喂,事情处理差不多了,人在这儿老老实实被我绑着呢,你来吗?”
电话这头一阵沉默,刑海棠瞟了几眼时断川,时断川给他做了个唇语:
“你随意。”
“……你就不能把人送过来给我踹两脚吗?我还要照顾我爱人呢。”
许洱传来噗嗤一笑,“挂了,视频。”
电话倏地被挂断,手机屏幕上又弹来一个视频邀请。
许洱把手机机位调好,画面里孙四非被五花八绑扔在那肮脏的地面上,几个英国人上去不断地踹打着他,一阵嘶吼哭喊声从听筒里传出。
时断川在电脑里皱着眉头,虽然没看见画面,但也能感受到那场面的血腥。
画面又被转换到许洱的脸上,“怎么样?”
刑海棠沉默了一阵,“……孙四非的手?”
许洱笑了笑挠着头发,“那个英国人干的啊,孙四非之前抄袭过他姐姐的作品,可是呢,他姐姐又不出名,被套上了抄袭的罪名,受不了舆论自杀了。接下来这个人的结局你我也别再干涉了,仇有人替我们报呢。”
“好,那先挂了,断川还在休息呢。”
“好的~”
挂断电话后,刑海棠与时断川对视在一起。
时断川开口:“看来这孙四非还是个惯犯啊。”
“嗯,但是当时我与他一起共事的时候,我真的没有丝毫察觉。”
“因为他是国人吧?你放松了警惕。”
“……是吧。”
“海棠,你真是辛苦了,在国外闯荡了那么久,最后却来我们公司。”
刑海棠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样很好啊,钱够用,你也在,家也在,我知足。而且你也不要把你的七医说得那么不堪啊。”
时断川先是沉默了一阵,“……Primo那边怎么处理?”
“断川,你不必担心啦,许洱一手安排完了。”
“好。”
另一边,Primo翻看出当时Sun送过来那件衣服的监控录像,他知道,他只要把这一份带着时间证据的录像发出去,就能把那几位中国人弄得身败名裂。
但他的夫人朝他说:“Primo,我想你该去找Sun谈谈的。一位设计师的设计确实是很难突破一个局限的,特别是Sun的这个设计,他从前的设计从未注目过关于自然类,而这个衣服很明显采用了关于自然的流水以及动物的乌鸦。而引起我真正怀疑的不是这个,而是Sun却止步于这个灵感,在这件衣服后设计的产品还是一如既往,为什么呢?我身为一名设计师其实不太明白。而且他之前还有一件设计也让我感到非常得割裂。”
Primo深思着,“老婆,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一次的。”
当他再通过电话、信息等各种方式都联系不到Sun的时候,就慌了神,立马前往Sun的工作室。
门,一推就开,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狼籍,Primo在垃圾堆里走了起来,看见桌面上只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就是那件他认为自己配不上衣服的设计手稿。
纸张早已泛了黄,而且署名竟然不是Sun的。
在他还没有彻底去接受事实时,结果他中意的设计师就已经上了英国的头条。
原来Sun是抄袭的惯犯。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抄袭获得来的钱却全部给了黑种人用来治病……
以行善之名做伤人之事,真是疯子。
许洱驱车来到医院,把当初刑海棠丢失的其他几张手稿还给了他。
刑海棠这个人很野性也很随性,几张手稿看起来和高中生的草稿纸一样,掉在地上别人都懒得捡起。
可偏偏就是这么几张毫不起眼的纸,却惹出了那么大的事。
“是我当年不小心了,手稿乱扔啊。”
“你也知道啊。”许洱调侃着。
刑海棠上去捶了他一拳。
许洱随即又掏出手机,单手播放起视频在他面前。
视频里,孙四非跪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缺失的右手腕处不断向下滴答着血,与肮脏的灰尘滚动在一起,同流合污。
“我错了!我错了……我孙四非是抄袭的,我抄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我…………”他把他的作案过程一一说了清楚。
中文和英文各朗诵一遍。
时断川在电脑那头还是只能听得见模模糊糊的声音,皱着眉头。
刑海棠察觉到他的表情,就让许洱立马把视频关了。
“那个英国人把这些都曝光在了大众视野里,这件事也算是完全结束了。”
刑海棠沉默,只是眼神深深望向时断川的腹部。
时断川很敏锐地察觉到,一笑,“海棠,我没事的。”
刑海棠听见这话非但心情没有更舒缓,反而更难过,鼻子酸酸的,想哭。
“不就是苦了这几个星期嘛?”
完了,这下刑海棠的眼泪是真憋不住了,又要掉眼泪了,“还有疤痕呢。”
“怎么?你会因为这个疤痕不爱我了啊?”
“滚啊!怎么可能!只要是你,无论什么样我都爱,爱得要死要活。”
许洱在一旁简直是没眼看。
下一瞬间,一阵高昂又熟悉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声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