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上赶到的时候,眼见黑面人情急的往前走了几步,说“留活口”。这人…有点奇怪。
宋吏在前后夹击中,躲避不及中了剑伤,血流不止。当下宋吏也空不出手对伤口进行止血,暂且只能点穴封脉,减少失血。
虞上慢慢摸近,等待时机。
宋吏一直在与使大刀的追兵缠斗,挥剑格挡,待时而动,剑刺。使大刀的也不俗,刚猛勇毅,干净利落,应对自如。
你来我往,宋吏渐落下风,使大刀的气力不足便隐退在一旁,由其他追兵围堵拦截,剑锋创伤他。稍作休息在入队中,其他追兵退后在一旁打辅助。
意图明显,车轮战。武艺再好的剑客也抵挡不住,最后精疲力竭,乖乖等着被擒获。
宋吏也不例外。
眼见的脚下有些踉跄,剑身已经有了凹凸的缺口,不再锐利。
黑面人走上前来,看着他。宋吏望着他的眼睛,彼此都没有说话。
两侧的追兵也跟着上前,将宋吏的武器夺了,反绞双手在背后。追兵将佩剑武器都重收入鞘,收队,回程。
黑面人凑近,准备搜身。宋吏双手挣扎,挣脱不开。
虞上眼见不能再拖下去,闭眼,双手掐诀,睁眼口念“风来。”
山林里瞬间起了大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大风迷离了追兵们的双眼,好点的半眼半闭,眼泪狂流,定力差的双眼紧闭,等避过这阵大风再说。
树叶纷纷飘落,擦过脸颊、抚过手背,干扰了一众视线。薄薄的叶片成了武器,在不知不觉中,有些追兵已经中招,周身大穴被戳,莫名身体起了痛意,延续开来竟没有力气,无法手握住兵器。
虞上借着大风,腾空翻滚几圈,落在宋吏附近。将围着他的几位看守追兵击退。宋吏个高,只能搂着他的腰,速速退出包围圈。
风掩盖了她的行踪,才能在近身之前不被发现,救出了宋吏。
宋吏也被着突如其来的大风迷离了双眼,前一刻还在痛恨落入敌手、账本将被发现,所以努力功亏一篑的彷惶之中,下一刻周边肉搏击打传来,有人搂着他的腰,带他离开了彷惶苦楚。
是个女子,他低首睁眼看着,虞上又回来了。他没有出声,可以依靠她的想法传来,他的脑袋压在虞上的脑袋上。
来兵很少,有也击溃在半路,跑着跑着,虞上只觉泰山压顶,脑袋好沉重,跑不动了。
虞上抬头,见头上黑压压耷拉着一个脑袋。想着宋吏鏖战多时,血气两亏,心力交瘁,撑到现在也是凭常日锻炼、意志坚定了。
顶着两只大脑袋,虞上微微朝身后看了看,耳朵听了听,扶着宋吏靠在一旁的老树下。
脑袋一下子轻松,见宋吏闭着双眼,虞上手掌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喂,你怎么样?”
宋吏被外力催醒,虞上凑得很近,她长长的睫毛,杏仁的眼睛…
“没事,有点脱力了,休息片刻便好。”宋吏喉头一动,下咽一口口水。
虞上见他这么说,也放松下来,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宋吏点点头,怀里的账本还在,包了一层水火不侵料子,血污不染。放在身上着实不安全,得找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藏起来才行。
虞上去找野果子了,一番打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比打架还难挨。
宋吏见虞上急忙忙得跑回来,扶着站起来,看向她,“怎么了?”
“阴魂不散,快走。”见他气色好多了,伤口自己包扎过。
虞上在前开路,告诉宋吏,追兵人数不少反增,山下各个出口都有派人驻守。
别问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如今力量削弱得跟小蚂蚁似得,好在多几辈子混大自然的经验告诉她,山下跑都得翘辫子。为今之计,往山顶上跑。
这片层层堆叠的山林,其中有一座山头很独特,别处的悬崖峭壁或凌空耸立,或跌入深潭…有个山头延伸出去很长,像一把弯刀,刀刃朝上,刀背朝下,立在江河之上,这条江就是泾江。泾江很长,支流众多,水系丰富,如今活路只有一条,九死一生拼一把!
这么说吧,若是夜深人静,从江上撑船漂过,远远就见弯刀横插夜幕,划破天空。屏着呼吸离得近了,让人不自觉缩紧脖子,恍若砍头刀下,寒意骤起,仿若从后脖子入了心肺,过路之人无不抱头敬上,面起敬畏之色。
一来二去,取名通俗叫弯刀峰。
弯刀峰下,支流分叉复杂,水系湍急,乱石密布。弯刀峰离泾州最近,地形却也最为复杂。运气不好,赶上江河暗流,反而会远离泾州数百里。
除非商船运货时间吃紧,赔付巨额,有博运气的成分会选,绝大多数商船会选择其他水系较缓、时间可控的支流抵达泾州。
历年来过弯刀峰,屈指可数。
虞上时不时掐诀用以算路。掐诀是好用,但消耗大,不划算。划不划算怎么说呢,今天能活下来就划算。
虞上秉持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汉一条,苟着就是胜利。
宋吏跟在背后,瞧见她时不时地停下,抬手起势,猜想她看似没有内力,实际拥有一定的秘法,这种秘法需要某种仪式才能触发。
眼瞧着她起势数次之后,面色比他还要苍白,这秘**耗伤人,不能频繁数次进行。宋吏暗自在心中默记。
后半段反而是宋吏撑着她往前,真是难兄难弟。虞上都气笑了,又卖力气又卖“身”,混口饭吃不容易!
有一段路特别难走,垂直往上,宋吏尝试几次都没能上去。
“确定是这条路?”宋吏躺在地上,实在是精疲力尽,也不管闳州公子的美名了。
“嗯,得想法子上去。”虞上盘地打坐,单纯觉得躺下爬起来还要累而已。抬头看月,云雾弥漫,稀薄的日月精华,索性空气倒是舒畅。
蝴蝶又出现了,此前藏匿在黑暗中。除了月色,就属它最是明亮了。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虞上见它烦了她一路,先前想上天有好生之德,姑且放它一马。如今之见,真是妇人之仁,当断则断!
蓝火起,将它裹挟在内,燃烧殆尽,不过一瞬。
“真会找地方!”黑面人双手鼓掌,“敬佩敬佩。”
“你们找人也不差。”虞上掸了掸衣角,心里默数后面的追兵,在目测了一下垂直高度。叠罗汉应该能行。
二话不说,虞上先行出手。趁其不备,好办事。
宋吏愣了一眼,马上便理解了虞上的意思。
虞上将一身气力灌注在双脚之上,提不动便用脚踹出去。
虞上踹人压底,宋吏提人拔高,相互配合,时间紧迫,不能等叠罗汉溃散,再者等追兵反应过来就完了。
动作很快,还差两三个人的高度,来不及了。宋吏先行踏在追兵们的后背之上,虞上见状也点飞起身,在宋吏的肩膀上助力到达崖顶。
顺势身体扑倒,将气力该换至双手,“快,拉住我的手。”
转眼之间,宋吏身下的“罗汉们”已经溃散,差崖顶已经有四五个人的距离,在伤势之下,完成不了飞跃。
宋吏没有说话,眼神里涌现出哀伤、不甘、气力。
虞上咬破手指,凭空写符,向下一指,道“起”。
无形之手捏着宋吏往上提,他内心瞬起波澜,脚下配合着上升之劲,点着崖壁,翻身爬上了崖顶。
宋吏感到肩上的力一歇,看着虞上趴在崖顶上缓不过来,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虞上心里直呼不划算,这笔买卖太不划算!现在很懊悔,搁在以前,一呼一吸便能充盈完毕,现在这稀薄贫瘠之地,是用一分少一分。
宋吏背起虞上,这个垂直崖度够底下的人忙活一阵子了,有时间让虞上缓缓。
她双手耷拉着垂下来,浑身无力,脑袋搭在他肩上,呼出之气吹进他的衣领里,他的肌肤起了疙瘩,心里一颤。
走上弯刀峰,前面已经没路了,宋吏扶着虞上跌坐在地上,虞上靠在他肩窝处,闭目养神。
追兵又至,无处可去,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