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法庭,奇怪又可笑的展开未能减少事件相关者的忧虑。
局外人则与同行者神秘而亢奋地互相交谈,复述都已听到的事,无关叙述方式,只是为了完成取笑的行为。
走出法庭,安卡忽然发现银链里已没了最上,仔细嗅闻感应,寻迹看到了控方一行人。
在大厅一角,控方律师被受害者家属围了起来,她镇定地安抚众人情绪,而一旁她的助理律师神情抽离地睨着周围。
最上在适应用人眼查看环境,注意到鹅掌楸旁紧盯着自己的安卡。
安卡向他做了个走的手势,最上微不可察地摇头,向下肯定地一指。
忍足问安卡:“你在结印?”
“让最上别随便换身体,定时传消息回来。”
“把那恶灵放走,”忍足揪安卡的辫子,“它要是弄出第五起纵火案怎么办?”
只是附身,对那个人没有伤害。让最上借此了解一下米佳在干什么也好。
安卡拽回辫子。
“看那。”
“别想转移话题……”
的场和迪卢木多也折了回来,看安卡让忍足看的方向。
跟被告父母和收监羽田的警方交流完后,富酬迟迟下楼,碰见纠结在这大厅的这团人。
忍足还担心会打起来。但双方,富酬和他掉漆的公文包,与那十来号人,静静注视着对方。
他们没人开口,他说了什么。
“你们有谁听清他说的了吗?”距离远忍足听不清。
“他说: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发生固然可怕,然而后期各方的反应才是最地狱的部分,尤其是在这个信息传播迅速、泛娱乐化的世界。”
迪卢木多一字不落地重复。
“很快你们就会见识到这个天天为正义和真善美唱赞歌的社会,是如何像对待罪人一样对待受害者和弱者了。”
富酬既无同情,也无恶意的幸灾乐祸,不过置身事外地宣告他们的命运。
说完没有期待对方的反应,径直离开了。
“夜斗呢?”安卡问。
“在厕所。”忍足回。
“无论他在干嘛,立马把他薅起来去跟踪米佳。他也就这点用了。”
忍足自知是个普通人,目光掠过的场和迪卢木多,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惹眼。
“你怎么不去?”
“我到点该上班了。”
“……”
现在是傍晚下班时间。
荒宅位处远郊,远离尘烟,春草环绕。
在太阳从山间升起前,会有薄纱般的微凉晨雾。
当湿润的光线照拂而来,草叶与细碎花朵上的露珠闪烁起水晶般的光,如果不去想下面的湿泥有多难走,忍足还是挺欣赏这儿的风景的。
一辆满是泥点的半旧的车压过土路,停在歪斜的铁栅前。
推开车门,身穿警服的高大身影下来,走向宅邸。
不知出了什么事,忍足下楼,开门,正对上来者。
高出忍足一头,站在门前,他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着。
身形是女性,五官像长大的安卡。
她开口,声音沉稳,具有女性的动听:“我查到那天富酬上的那辆车了。”
“安卡?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要工作,只好变成大人了。”
上班居然是真的。
“还变得这么强壮?”
“用大人身体不强壮还有什么意义?”安卡摘下警帽,甩甩头,扔到桌上。“而且我做的是警察。”
太有道理,让忍足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的自己有问题。
迪卢木多从厨房出来,放下早餐,解下围裙,并把桌上的帽子挂到门口衣架上,欣慰笑道:“你越来越像格兰尼了。”
她也一米九?忍足歪头,那究竟谁是谁老婆?
“夜斗还没回来?”
“嗯。”忍足想起,“你说查到那辆车了。”
“通过警察内部网络查到的,车主是名濑博臣。”安卡试探地碰了碰餐盘里的胡萝卜,但不吃。“名濑氏,百年名门,地产大亨,在异界士中也是镇守一方的家族。”
“异界士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邪崇被称为妖梦,普通人看不见,有一部分人拥有异能,可以看见并斩杀妖梦,叫做异界士。”
“不就是妖怪和除妖师嘛。”
正说着,专业除妖的从楼梯走下来了。
边走边看手机,忍足都要怀疑的场染上了网瘾。
“我跟世界交涉得来的身份,是专门处理妖梦相关案件的特殊搜查课刑警。”
“晚上上班是因为邪物在夜间活跃吗?”
“搜查课的人很少能看见妖梦,主要负责发现案件,联系异界士解决,给异界士的除妖活动打掩护、收尾、写报告归档。而异界士大多白天有正职工作,晚上干活。”
“那起连环纵火案……”
“在办,目前还没发现妖梦痕迹。”才一晚上,安卡也不急。“因为案子引起了广泛关注和重视,肯定会彻查明白。”
“米佳看不见妖梦吧,才以为是邪灵作祟。”
“未必。”一旁安静用餐的的场说。“看新闻。”
忍足一直没心情看手机。
在社会民生和刑事法律条目翻了一会儿没找到,倒是在娱乐搞笑条目下看到了。
那天旁观了庭审的一名网友,发动态用诙谐的语言讲述了邪灵俯身脱罪的故事,点赞有十几万。
给人感官很微妙,忍足有种事情不止如此的预感。
“我有一个问题。”
忍足放下手机。
“所以这个距离市中心法院开车要两个小时的荒宅究竟对至今的行动起了什么作用?”
“……”
安卡无话可说。
两天后。
夜斗回来前十分钟,忍足尝试用吐司机烤面包的同时把鸡蛋也打进去弄熟。
唯一会厨艺的迪卢木多会魔法又武力高超,于是和的场充做异界士去名濑氏应聘,现在就忍足没班上没事做,无聊到背专业书;带书旅行只是求个心安,没想到真能用上。
夜斗回来时闻到糊味儿。
天色已晚,四下里仿佛蒙上了灰纱,室内没有亮灯。
“早知道带本修电路的书。”
忍足在收拾吐司机和食物的残骸,灯不亮只能凭着轮廓辨认什么是什么。
“你一个人在鼓捣什么?有吃的吗?”
“……刚才有。”
“跳电,闸门推上去就好了。”
夜斗去恢复电力,忍足松了口气。
“你不问问我都有什么发现?”
“有什么发现?”
“他落脚处是一条偏僻街道的拳馆的二楼,既是办公室也是卧室。好像不常回去。”夜斗问,“玩过华容道吗?要给那折叠床腾出场地,整个屋的桌椅柜的挪法学问很深,简直是三维华容道。”
“没必要进他房间吧。”
就算不计较**夜斗说的也没用。
一周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了解他的性格和行为模式,从哪里下手干预?
“主要看他跟什么人接触。”
“他先后见了羽田先生和受害者家属。”
“说什么?”
“不知道。”夜斗和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相性不合,能力有限。“私下谈了挺久。跟受害者家属好多人不止谈了一次。”
忍足思量着,掀开沙发上的书坐下。
“所以那天他说的不止是一种预测,也许还参与了操控。但又跟受害者家属联系密切,明明事情都在朝坏不利他们的方向发展……”
“你在说啥?”
“那个案子在头条版面连挂了几天。”
先是因为离谱的脱罪理由,被作为搞笑事分享,然后有人找到了官网上的庭审直播录像。
忍足随便点开个娱乐论坛送到夜斗眼下。
羽田长相不俗,法庭入场退场截的几张图阴郁秀气颇有氛围感,被大范围流传起来,称之为什么最可爱罪犯、千年一遇的纵火美少年。
而受害者家属情绪崩溃的反应,被恶搞成滑稽动图。
夜斗看傻了。
“有病吧?”
他把手机还给忍足,又见茶几上有本漫画,随手拿起来翻看。
“《执火的少年》……在秋叶原街上听见不少人谈论的就是这个啊。”
忍足察觉:“你都去哪了?”
“这个谁买的?”夜斗生硬转移话题。
“安卡顺手买回来的。”
忍足没耐心也没那个恶趣味读,就看了封面和尾页。
卷尾是作者的信。
前面是些感谢来感谢去的废话。
最后一句:此系列是我用尽整个生命的最后的创作,饱含着我对全社会至深的歉意,还有对自己教育失败迟来的反思。敬请期待下一卷。
落款:一位深深忏悔的父亲。
夜斗找到个苹果,边啃边看,不到半小时翻完了。
漫画细腻地描绘了羽田的成长经历,亲情的缺失,阴暗如何从心中滋生,到实行第一次纵火时卷终。
“哇,好看诶。”夜斗举着漫画。“最后大火同时笼罩两个时空,受害人同他父母面孔重叠的分镜太神了!”
忍足:“……”
他跟网上那群人也就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