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所有人齐齐整整,一个都没有死。
“对啊,都活着……大师不是说,必会有人丧命?”
道士头罗莫眯了眼。
对啊,为什么都活着!前几天没事都要死几个,为什么偏偏今天,一个都没有死!
“我记得这话,是昨日午前说的。”他倒能沉得住气。
众人静了一瞬,没人再开口,好像在说——那就等到明天中午!
祝卿安非常清楚的察觉到,罗莫视线掠过了他,和躲在墙角的圆脸小姑娘……所以此人这轮‘预见’的亡命人,是自己,还是这小姑娘?
小姑娘遭遇了什么?
六七岁的年纪,受了惊吓一直说不出话,现在更如惊弓之鸟,扎在阴暗墙角谁都不敢看,估计问也问不出什么,也不太好问。
祝卿安看向高马尾冷漠男——
人冷漠的连眼睛都不睁,会同别人说话?
并没有等到第二天中午,清晨,就有消息传了进来,说昨日有刺客闯入,正使王良才大人受伤昏迷,生死不明!
“看来大师又准了!”白子垣看热闹不嫌事大,阴阳怪气拆台,“原来大师算到会死的人,不只限于咱们这屋子,还有南朝特遣团的人啊!”
房间里众人表情立刻变了,高兴的,欢喜的,膜拜的,狂热的……
罗莫:……
他正在筹划着上南朝这条船,‘算死正使’这种事真做实了,还怎么上!
可眼下境况,这么多人都看着,他不得不微微颌首:“天地气机确在此处,凡过者,不分你我,皆有险。”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白子垣对他这般态度,分明他先释放善意,提点白子垣远离恶运恶人,白子垣却不听,非要远离他,和祝卿安交好!
白子垣哼了一声。
当他傻呢!谁是不是真正的命师,算不算得准,他不知道,但看人品性,观行不观言,他从小到大被骗过多少次了,再不长记性,早被头儿扔狼窝教训了!
他也看出来了,这道士头和祝卿安不对付!
他挺起胸脯,等待祝卿安夸奖。
祝卿安却没说话。
这小漂亮一直淡淡的,对谁都是,不怎么爱理人,看世俗纷争就像在看热闹,不参与,不热情,他是知道的,可小漂亮现在竟然在看高马尾冷漠男?还不止一眼?
那冰坨子有什么好看的!
白子垣想起,那冰坨子昨夜还单独悄悄出去过,恐怕要被……
“你——出来。”
果然,特遣团来人,点了高马尾冷漠男出去问话。
白子垣意味深长的看向祝卿安:“现在懂了?”
祝卿安:“嗯?”
白子垣语重心长:“不是所有长得好看的都靠得住。”
祝卿安:“嗯?”
“得我这样英俊又勇武的人才靠谱,”白子垣抬胳膊,秀了秀肌肉,“少看外头那些只靠脸的坏男人,我不允许我儿子被狼叼走!”
祝卿安:……
“你在骂我?”
“没有。”
“那你这种表情?你不但骂了,还骂的很脏!”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出乎意料的是,高马尾冷漠男被提出去的迅速,回来的竟然也很快,身上还一点伤都没有,明显没有被拷打私刑!
白子垣感觉被打脸了,不服气的过去,踢了他一脚:“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几天了一句话不带说的!”
高马尾冷漠男仍然靠墙阖眸,收回腿,没理他。
竟然敢无视他!
白子垣挑衅别人惯了的人,会怕这点挑衅?立刻又伸脚踹——
高马尾冷漠男脚一抬一屈,迅速踢点白子垣胫骨膝盖,看起来力道不大,就是快了点,鞭腿如残影,却让白子垣嗷嗷两声,抱着腿往后跳。
祝卿安:……
你说你惹他干嘛。
整个过程中,男人一直没睁眼,祝卿安有点遗憾。
白子垣也没法继续过去挑衅打架,因为吕兴来了。
“料想大家都听说了,但本官认为,仍有必要告知大家——”
“此处昨夜有刺客暗袭,王大人重伤昏迷,以后特遣团一应事宜,暂由我代掌。现已查清,刺客乃是外来,不在尔等之中,现已重伤逃窜,此人昨夜翻了特遣团库房,似有想要之物,然未得手,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尔等需注意与特遣团共同防范,若让本官知晓有人知情不报,或有联络窝藏——”
他视线冷戾滑过整个房间。
圆脸小姑娘小身子抖了下。
因距离不远,高马尾冷漠男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立刻安静下来,下意识朝他的方向挪了挪。
白子垣看到了这一幕,眉梢挑起。
“外来的刺客?”
祝卿安垂眸,方才叫男人过去,估计就是问话。昨夜那么大动静,吕兴又说刺客身上有重伤,这个男人身上却没有受伤痕迹……所以被排除了?
“大师,走一趟吧?”吕兴看向罗莫。
罗莫:“不知是何——”
吕兴眼神微凉:“大师给我们王大人批命时,可没说有此劫。”
房间陡然安静,众人眼神却更热烈——
大师果然是好人,向着他们呢,看来是帮他们对付特遣团呢!
罗莫:……
他就知道会坏事!
“敢不从命!”
他理了理衣袖,众目睽睽中,大步而去,颇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然而一出房门,拐到无人看到的廊下,他表情就变了:“其实王大人这个劫,我那日就算到了,只是不能说。”
吕兴:“嗯?”
罗莫看着他,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因为此事顺利发生,才有利于吕大人您……”
不是王良才重伤,你吕兴怎么可能顺竿爬,成为特遣团的主事?
……
深夜,毫城门外。
翟以朝指着城门:“看清楚了么?都给老子卖卖力气,这个小城,今夜拿下!”
“可就我们这点人……”边锋看了看惨不忍睹的人数,压低声音提醒,“哥,吃了败仗,可不好看。”
翟以朝心说你懂个屁,要的就是败!
“主公的旗子呢?给老子竖起来! ”他不管不顾,继续发话。
“可主公不在……”
“老子说他在他就在!”
边锋,包括周围士兵们,立刻品出了点意思,中州军军纪最严,谁敢做出格的事,甭管什么将领,一样罚,翟将军敢这么干,只怕是什么不能同下面细说的作战计划。
军人服从军令,听话就完事了!
“是!”
翟以朝夹紧马腹,身先士卒冲了出去:“都给老子记住了,把你们这群孙子养壮实可不容易,都给我谨慎小心,保命为先,一个都不准死!”
兵戈声起,刀光剑影,火焰冲天。
攻城战自来艰难惨淡,鲜血杀戮,萧瑟悲壮。
“主公——主公——”
“侯爷——侯爷——”
中州军突如其来爆发乱象,全军悲呼:“主公伤重!城楼上的人听着,我家主公若是有事,中州军必踏平毫城,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城墙上也跟着寂静了。
毫城守城将领眼睁睁看着,中州兵士瞬间整队撤退,惨淡月光下,攻城主将翟以朝背负一个重伤之人狂奔而去,那人后心中箭,扎的极深,怕是很难救回来了!
今夜这么大动静,很快,中州侯萧无咎将死的消息就会传遍四外。
可……毫城并不大,哪怕晚上视野不佳,不但没拿下来,还重伤将死,这不像萧无咎的水平啊,莫非……在演戏?
可那是中州侯啊,中洲的主心骨,翟以朝是中州军里最忠心最直脾气的人,能允许主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
“会不会是城防图问题?”
偏将小声指出:“我方才注意到,中州军似乎一直往我们攻防最厚处进攻,哪里最不容易打,他们就打哪里,这好像不是他们应该的水平。”
攻城不在白天,选在晚上,可见信心超乎想象,是不是从哪个渠道获得了城防图?表现这么癫,定是被人骗了,城防图是假的,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
夜深人静,祝卿安一如既往睡不着,干脆就自己处境,卜了个卦——
上坎下震,□□屯。
上卦水为险,下卦雷为动,春雷一声惊万物,此乃云雷之兴,阴阳始交之象,利建侯,需主动出击。但也不是随时都要动,客方衰落的状态,是主方的机会,随便积极,不一定能得好结果,要以明而动,不明则处于险中,当耐心等待时机……
此卦万物始生,必有艰难险阻,然只要顺时应运,必欣欣向荣。
有些像之前遁卦的解。
当时卦象提示水边,等待平安……他的确在水边遇到了一个人。
祝卿安蓦的看向高马尾冷漠男。
身形……不大看得出来,当时那男人在水中,看不出身高,他只记得优越的胸肌腹肌,身材曲线,现在对方又没脱衣服……
他看了男人几眼,又看几眼,大约也觉得不合适,就尽量做到不留痕迹,偷偷的看。
还是被抓住了。
男人微睁眼睛,睨了过来。
光线太暗,对方表情太幽深,祝卿安仍然看不清眼神,干脆大大方方回以微笑,承认自己就是在看他。
“你是不是很得意?”
耳边的声音把祝卿安注意力拉回,他看到了已然走到面前的罗莫:“嗯?”
什么意思?
房间里几乎所有人都睡了,这个角落又离人群很远,更为安静,白子垣不知道又出去忙什么了,这一小片地方,只有祝卿安一个人。
罗莫声音压的很低,要不是二人距离太近,祝卿安本人都听不到:“别以为你那点小聪明就能走到底,狗都是要挑选主人的,你清高,也不要拦了其它狗的路,会被弄死的。”
祝卿安沉默了一瞬:“你就是这么看自己的?”
“怎么,我说的太直接,傲气的年轻人听不得?”罗莫淡漠道,“可事就是这么个事,人呢,得认命,不认命的,骨头都喂了野狗了。你也别觉得你厉害,天真的要找心中的道,我告诉你,你什么都护不住,你想护的,跟你想的并不一样。”
他冷笑:“民重不重要?重要。但民是官的狗,官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不听话,死路一条。官厉不厉害?厉害,也威风,但官是贵人们的狗,贵人让你跪着,你不能爬,贵人让你帮忙贪,你就得贪,不听话,丢了命,和外头那些腐臭的乞丐尸体没什么两样。贵人够厉害了吧?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想守护的东西,什么都不是,这天下只有一人不是狗,那便是至高无上的君!而你不可能是君,我也不可能是君,所以终有一天,要择主当狗的,君,你我都碰不着,没那种荣耀,那区就一等,也不算委屈,你说呢?”
祝卿安反问:“所以你选择了吕兴?”
罗莫有诡异光芒闪动:“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世道就是如此,这就是命,你我的命,所有人的命,逃不掉的。”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合,理念不同,祝卿安不想和罗莫废话。
而且好几天睡不着觉,他感觉自己要猝死了,暴躁的想杀人,哪还有什么耐心——
“你是细作么?”
萧无咎(笃定):总是偷偷看我,一定是看上我……的腹肌了。小色喵。
祝卿安(尔康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白子垣(撩衣服):不就是腹肌,当谁没有呢!安安看我!
罗莫(阴森):你们这是歧视!赤果果的羞辱!我也有!一整块!超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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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