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岐云知道西北再次发生战乱,是在回到杭州城的第五天, 重洪二十二年四月初五。gsgjipo
三月, 新任回鹘王撕毁两国签署不到一年的协议, 举兵进犯西北, 西北大将张原戟临阵不知所踪,西北大军又一次败下阵。
四月, 消息飘飘荡荡传到江南时, 群情激奋,江南学子众多, 一群‘心系天下’的文人墨客们群起聚到了杭州城府衙前, 大吵大闹, 说什么今上任人无方、良莠不辨,导致西北大军屡次败北,一时大街人声鼎沸。
一直忙碌着船队事宜的钟岐云也是从松江港回来, 看到街头人头拥挤、学子慷慨激昂大骂今朝时才知道的这个事。
距上次与谢问渊分别已有十二日了吧, 泉州到京兆城本就路途遥远,将近四千里地, 使团行进又是车马慢行, 每日不停歇地行进, 少说也要半月才能赶到。
钟岐云不知道谢问渊那边是否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知是否会快马加鞭先行赶到,
与谢问渊呆了这么几月,他虽对朝中局势多少有了些了解,但也是知道的浅薄, 古代消息滞后,若不是官府特意要将此事广告天下,像是杭州这地,消息滞后月余也是常有的事。
钟岐云就觉得不行,他心尖的那人在京兆的情况他都一点不知,若是真是发生什么,他等一个月后才知道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钟岐云连忙回到年前盘下占地面积颇大四层楼房,一楼铺面是杭州城的乘风驿、二楼乘风阁,三、四楼是钟岐云用来做国中创下所有业态的消息、议事的集散点,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杭州的总公司。
刘望才从慎度回来后,钟岐云就没再让他回到地区做管事,而是留在杭州帮他打点杭州乘风驿还有黑鲸号的事宜。钟岐云到时,他正好在一楼与一商铺签下一年期的船运生意。
见钟岐云回来,刘望才送人下楼离开后,连忙跑到三楼给钟岐云汇报了方才的事。
“方才那位是同庆杂货铺的李老板,他家原本上半年是贪图便宜与周家船队那处签下的合约,可那边船运出事的情况实在太多,当初还使了阴招让李老板亏损好几船的货物,打了好几次官司都要不回来,这次也是瞧着咱们降了运费,便与咱家签了一年协议。”
钟岐云点了点头,表述知道,而后问了些近日各处送来的定单情况。
果如他预料的一样,不单沿海,就连内陆的单子也是增幅不少。
“你过后令人传信给各处的管事,让他们见机盘下一些不错陆上商队,然后报我。”
“好,”刘望才说道:“我马上去办。”
“哎,这事不急,现在降费的活动才过了四日而已,目的尚未达到,你晚个月份再说也行。我有另一事需要你立刻帮我办了。”
“钟哥你说。”
“你想个法子专门建一个京兆城到此处的消息通道,让信人随时将朝中发生的事直接报我。”
刘望才想了想,说到:“说来这是也不难,杭州到京兆城沿途的州府我们都已设下乘风驿了,只需要在各地增加两三个信人接头就可以了,但有一个问题,是京兆那处是我朝都城,达官贵人众多实在特殊,城中有一福威镖局是当地地头蛇,背后有一个四品官员撑腰,一直阻挠咱们向州府办下信印,所以京兆城到如今也未建下乘风驿......”
讲到这里,刘望才悔道:“想着就有些后悔,那会儿在海上时候,应当给谢大人提一提这事,要是有他作保,咱们何必惧那四品官员?”
钟岐云斜睨了刘望才一眼,好笑道:“你怕他怕成那个样子,话都不敢多说两句的,还敢向他提要求?”
刘望才闻言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您吗?您给谢大人提一提估计效果还好。”
钟岐云摆了摆手,笑道:“好了,这事你不用操心,怎么这一遭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立了功了,若是到时今上能赞上那么一句,只怕京兆府衙上赶着来为咱们办印信了。”钟岐云说着想了想,道:“你先将其他州府信人的事张罗好,勋阳离京兆近些,暂且让勋阳那处的乘风驿多跑跑京兆吧,这事你挑个信得过的人亲自去办,不要声张。”
“是。”
刘望才说完,钟岐云瞧着他,缓缓道:“我从松江回来时去海边见了下香冬,香冬他们说你最近又隔三差五地往赌坊跑了?”
刘望才一听,笑道:“确实跑了几趟,但钟哥可别误会了,去那里可不是为了赌钱,那个赌坊前日寻来说是有生意想与咱们家做,说是货想要将一些东西送到东营口,费用是咱们报价再上涨五成,让我去那处瞧瞧.......”说到这里,刘望才面上有些严肃,低声向钟岐云道:“总共我去那处去了两次,但他们却一直不给我看货物,反倒是免费邀我参加赌BO,输了算他们的,赢了算我的,钟哥,我觉得有些蹊跷,你也知道,我当初赌博败家的身份杭州城无人不知,这些人这样子倒是有些想让我再度沉迷,然后想要让我听他们话似的。若不是我真的戒了,恐怕真会着了他们的道。”
钟岐云略微沉思,片刻后说道:“他们今日可还邀你?”
刘望才点头:“虽说我们与这赌坊远来无怨近日无仇的,但我想还是不要再去的好,那些人什么秉性我怎会不知道?万一有诈......”
“既然有人免费请你玩乐,还送你银两,这好事怎么能不去?”钟岐云笑道:“你还是去吧,装一装样子,他们认不得江司承,我让江司承陪你去,保证安全。”
刘望才眼眸一转,明白了:“钟哥的意思是,想要我套他们的话?”
钟岐云点头,“不管这赌坊是针对咱们船队,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有人不想咱们好,咱们躲了这次,下次肯定还会寻着法子生事,这次咱们瞧出端倪,那就将计就计。”
刘望才点头:“你说的是。”
钟岐云回来,刘望才就‘不敢’白日里明目张胆地翘班去赌坊,只等着夜幕一降,乘风驿关门时他才迫不及待赶去赌坊,接连多日都这般模样,直到深夜才回了家。
这番做派,没多久就让人‘传到了’钟岐云耳中,钟岐云大怒,当街与刘望才说话时,怒骂刘望才‘不知深浅’‘令他失望’。
刘望才呐呐地向钟岐云承诺再也不去,但深夜里,赌坊中又瞧见了他的身影。
四月底,已经将钟岐云安排的信人那事落实了的刘望才,又在夜里去了赌坊。离开后在下属的掩饰下,大半夜里两人悄悄赶到了钟岐云人迹罕至的宅子偏门,进了宅子。
更深露重,钟岐云听了刘望才的话,沉默了许久。
刘望才紧张地望着钟岐云,不敢打扰。
“你可看清了,里边藏了兵器?”
“那些金银和赌具中确实藏了兵器。”回话的是江司承,“他们将那些藏在箱中,不宜察觉,但缝隙中透出的刀刃寒光是兵器不假。”
“有多少?”钟岐云又问。
“少说百余箱。”
钟岐云皱眉,百余箱兵器那确实不是常有的数量,这段时日西北战乱,国中各处都查地很紧,钟家如今也建了陆上商队,钟岐云自然明白要在陆上运送这些东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怕都出不得杭州城,所以这些人才寻得船运,可为何偏偏要找他钟家?自己弄两艘船不是更加稳妥?
钟岐云想来想去,就想到谢问渊。就怕这些人想要借他的手,抹黑谢问渊。
“这间赌坊怎会有这么多兵器?可知道他的背景?”
刘望才开口:“我在杭州生活了二十余年,家中曾经虽说算不得大贾,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还是接触过的,可从未听说赌坊有这般勾当。”
“那今年,这赌坊可有什么异动,又或是杭州城来了些什么人?”
刘望才摇头:“这就不清楚了,我们与他们如今联系甚少,也未去关注,倒是那些老板里瞧见几个生面孔,但赌坊换人是常态,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对。”
江司承微微蹙眉,提醒道:“几百箱的兵器不是普通赌坊就能弄到的,其中必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他运送的地方还是东营口,长河入海之处,长河沿途州府可都各个不简单啊......”
钟岐云点头,“是了,既然藏了兵器,运,咱们是绝不能运的,不管背后还有什么大问题,但凡我们运了这东西,让人查出,都是大罪。可是,又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已经知道这其中问题.....”
“那该如何是好?”
钟岐云想了想,道:“你先暂且口头答应他们,莫要让他们察觉,明日,我寻机会去一趟府衙。”
刘望才点头,“只能这样了。”
“江兄,你明日就暗地里查查这赌坊的底细,还有赌坊来往人的异样,不管有没有发现,都立即报我。”
“是。”江司承点头应下。
隔日,钟岐云没有去杭州府衙,而是待夜幕降了之后,拜访了却江才。
待回到宅子后,江司承已经到了,暗查一日确有些收获。
当夜,钟岐云点着灯伏案写了几页书信,然后混着一堆物件亲自送到了杭州城一处‘人家’。
那人家两兄弟看到钟岐云的送来的包袱,两壶松江小酒,一盒松江府桃花糕、一盒梨汁兰笋。一只酱香板鸭,沉默半晌,说道:“这也是极其要紧之物?”
钟岐云认认真真地点了头,笑眯眯地说了句:“劳烦两位小哥送到谢大人手上了。”
“......”
送这个......应该......不会被大人责备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待会儿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