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内部装潢偏欧式,带点儿田园风的慵懒温馨,以至于牧天跟随纪璟言乘电梯到达二楼,迎面看到刘时会觉得有几分割裂。
他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只白瓷茶杯,釉面净透均匀,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看似正专注地品茶小歇,实则透过窗子掌控着一切。
“怎么样?”刘问纪璟言,余光却不由看向了牧天的脸。
“有点儿复杂,得去我工作间抽个血。”纪璟言如实回答,而后伸出右手将牧天引进了刘身侧的房间。
“要一起进来吗?”临关门时,纪璟言满脸调笑地问刘。
“不必。”没有任何思考,刘径直拒绝。
牧天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待会儿但凡有任何不对劲,他都要手刃刘泄恨。
纪璟言点了点头,随后关上了房门。但不知是刻意还是不小心,门并没有关得严丝合缝,而只是虚掩着。
很快,门缝里传出纪璟言温和的职业式引导声。
“放松,我只需要抽一点点。”
门外刘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侧脸远眺,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棵巨型青松上。对牧天启用这种违禁药,他是经过了周密计算的,他的目的是打断牧天的计划而不是真的做些什么,因此用量并不多。尽管存在自己首次使用失手的可能,牧天服用清除剂后也应当再无症状。可是……今天在展厅,牧天打量自己的眼神干净得如同一个隔着橱窗看糖果的孩童,即便自己背着身,依然可以感觉出那种纯粹的**,这……很异常。
“我没紧张,抽吧。”牧天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刘垂眸,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牧天是杀手,即便城府不深也是见惯了血的,他怎么可能对抽血这种事情慌张,这丝反常的语气,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茶杯被刘随手放回了一旁的小圆桌上,刘长舒了一口气,确保自己内心平稳一如既往。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因为他给牧天的清除剂没有任何问题,他本人也从未真的跟某个男人有过亲密关系。
“嗯。”隔壁传来橡胶管扎紧的声音,然后便是牧天自然地一声轻哼。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前突然浮现出了昨晚牧天在自己身下的表情。那双黑耀石似的圆眼睛,那样干净,完完整整地装着他的脸……
“你的睾酮水平可能偏高。”房间内纪璟言的发言让刘猛地回过神。他重新拿起那只杯子,放到嘴边却又没喝,倒是杯中透亮沁香的茶汤荡起细微的波纹。
“什么意思?说人话。”牧天有些尴尬地问。
刘能想象到牧天现在的样子——漆黑的圆眼睛中带着锐利的英气,少年感十足的脸却并不显得很凶。眼珠如小狐狸一般观察四周,随时准备进攻或反击。
“字面意思。”纪璟言的话说得很坦诚,但刘听出了其中的意味,“睾酮水平的高低,对应的雄性求偶向的**,这跟我之前问你的那些问题,可以相互佐证。”
茶杯在刘指间缓缓转动,以至于杯中的茶水都更热了一分。按理来说,他应该感到困扰——自己半策反来的贴身助理受药物影响,不定时会对自己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并可能因此质疑自己给的清除剂有问题,出现信任危机。但奇怪的是,刘能够清楚地感觉出,自己心中按捺不住的感觉,是令他愉悦的。他迅速举杯,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强行让自己不动声色。
“那个王八蛋给我的药,肯定……有问题。”牧天的控诉苍白无力。
刘不由抿了一下嘴,他喂给牧天的清除剂,是所用药量的两倍。他想起了牧天在“上弦月”中跪坐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想起来他靠在自己肩头向上抬眼的表情,想起了他微微泛红的手指……
“可以了,血样化验之后就可以观测到具体的残余量,确定你的症状是否真的是受药物影响。”纪璟言的话再次打断了刘的回想,说罢,门被从内侧彻底拉开了。
刘将那只空茶杯倒扣,缓缓走进了房间,出现在纪璟言和牧天眼前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
此时牧天的袖子还没完全放下,露出了手肘中心的一个小红点。纪璟言取了一根沾满碘伏的棉签给牧天,他随意地在针孔处抹了两下便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刘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却也只是假装没看到,而后坐在了工作台附近的一张真皮座椅上。
“什么时候出结果?”刘平静地问,仿佛谈论的是某样物品的定价。
“明天上午。”纪璟言随手将血样放进保温箱,看了看牧天后又转身跟刘说,“不过有些话,我想提前跟你说,私下说。”他强调道。
闻言,牧天撑在座椅上的指节紧得发白。刘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没有跳脚抗议,反而紧张地像个老实孩子,只不停地看向门口,一心想要早点离开。
“好。”刘轻轻点头,抬手抚了一下额角的碎发,掩饰自己那不经意上扬的嘴角,而后冲牧天说:“你去车上等我,晚上,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牧天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很快移开了目光,说:“结果没出来之前……不太好吧。”
“加钱。”刘简短地给出了答复,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天性使然般地一亮,又补充说:“我相信你足以自控。”
牧天假装不经意地从座椅上跳下,大踏步地走向门口答:“行吧,实在不对劲,我杀了你就是了。”
刘点头:“好。”
当牧天的脚步声从屋内俩人的耳蜗中彻底消时,纪璟言认真地看着刘问:“你已经猜到结果了,对吧?”
刘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楼下正拉车门的牧天,他背对着纪璟言说:“也不是不可以。”
“药物控制的生理反应受制于人体代谢是有严格时限的,最长不会超过12小时。他听我糊弄,你还不明白吗?”
“那你还抽他血。”
“老实说,因为我也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满脑子想跟人发生关系,而是满脑子想你。”纪璟言叹了一口气,放弃抵抗一般说:“那就是恋爱了,自己都没察觉。”
刘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窗框,他想起两个半月前下属首次上报发现牧天踪迹的那个午后。牧天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衫坐在他别墅对面的顶楼,手里拿着他的照片,脸上不时露出一个“杀了他我就发财了”的笑容,两条腿悠闲地晃来晃去。从望远镜的视角看去,就像一只轻盈快活的鸟。
“明天把详细的血样分析发给我。“刘最终这样说道。
纪璟言挑眉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转过身,逆光里他表情不明:“他的血液里,一定会有残余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