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上方第二排第三个,穿黑色工装扛着摄像机的男人。”牧天压低声音提醒,同时将刘往展厅主讲台左侧带了一步。结合两侧的浮雕立柱,这个站位可以帮助他躲过大部分射击型攻击。
之前他来这儿踩点时,就不止一次幻想过要趁着采访人多,站在高处将神经毒素刺射入刘的脑中。
面对镜头,刘一脸泰然地就本次主展品《大雨象骨》做着介绍,只是牧天仍然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余光正落在自己的笑脸上,似乎在拷问他笑什么。
牧天不以为意,扫了一眼人群,那个扛摄像机的男人果然从原来的位置上往中前方挪了不少。
“要处理吗?”牧天唇齿未动,仅以耳语的声调与刘交流。
趁着转身为记者指看象骨残损处的空档,刘回复道:“不急,近身攻击总要有话题,我也很想知道,杀手对我的作品有些什么疑问。”
结束指看,刘转正身体后露出了一个极和善的表情,还特意将手中麦克风的音效调高了几度,颇具磁性地说:“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吗?”
‘玩命的好苗子’,牧天在心中暗暗吐槽,眼神却更锐利了几分。前方那个扛摄影机的男人,虎口与食指内侧老茧很厚,一看便是熟练的射击手。即便失去了高位优势,只要他敢鱼死网破,近身攻击仍不可小觑。从资料来看,刘跟众多豪绅死亡案有牵扯,眼下谁想杀他,多少人想杀他,防不胜防。甚至连自己,他的现任贴身助理,都是从杀手里选聘的。想到这儿,牧天暗暗摇了摇头。
记者们纷纷举手提问,黑色工装男子突然扛着摄像机上前。牧天条件反射地朝刘迈了一步,将他护在了身后。
“评论家都说,您的摄影作品中总掺带着死亡元素,这是一种病态心理的外显,也更加证明了发生在您周围的死亡事件与您确有关联,您怎么看?”真正走到刘跟前的只有一个女记者,此时她正伸长卧着录音笔的手,企图越过牧天与刘沟通。
“没事的。”刘借着答疑前倾的姿势抚了一下牧天的腰,耳语道,“牧天,你控制不住自己紧张我吗?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
说这话时,刘额角的碎发闪着微光,牧天看到了那块细疤,觉得很像一朵兰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这些,鉴于自己正在提防外敌以及暗暗地被调戏。
“收了钱而已。”他简短地回答了刘,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刘不置可否,接过女记者的录音笔镇定自若地答道:“我期待更多的证据,而不是更多的侧写解读。至于为什么我的摄影作品中总掺带着死亡元素,很简单,因为死亡本身就总掺带在我们的生活中。”
台下的记者不再多言,毕竟那些死亡事件,连警方层层取证都未短断定它们与刘真的有关联。
很快,提问的话题又转回了作品本身,那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也察觉了自己身份败露,无声无息地撤出了展厅。
刘在台上侃侃而谈,台下的闪光灯不时亮起,隔着半米的距离,牧天不由打量起了刘的身体。他生得比自己高大,腰脊笔直,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西装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得更加有挺拔。他很少有大幅度的动作,只在倾听提问时将身子微微前倾,而那时,他清晰的下颌线与狭长的眉眼会使他看起来无比冷艳俊朗。
“所以,我从不主张去解读它们的意义。”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展厅,有上位者的权威感,但低沉、清晰,仿佛风过松涛,叫人难以抗拒。
台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响起,刘从容地接过展厅工作人员递上的水。他微微向后侧了侧身,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引起台下记者的关注,又足以身后的牧天得知他有话说。
“好看吗?”他没任何吩咐,而是以仅供两人可闻的音调向牧天发问,那声音带着一种侵略性,又如羽毛触过手心。
牧天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很清楚刘对男人感兴趣,可自己撕掉了勾引他的伪装后,反而每次与他接触都不免感到拘谨。此时,面对刘的发问牧天连眨眼都慢了半拍,像是小时候做了极调皮的事被大人抓在手心里拷问。他想既然此时台下没有了刺杀者,自己索性丢下刘去别的地方巡视一下,可这个念头还没有成行,大脑就开始指挥他去闻空气中刘身上那股淡淡的木制香,指挥他去想这味道跟昨晚的一模一样。
刘的视线还在牧天身上停留,两秒后,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少记者都被他的侧颜吸引,纷纷举起设备拍下这个瞬间。然而,在被主讲台的装饰性陈设遮蔽的地方。刘的脚极缓慢地抬起,高档的纯手工皮鞋有精准地蹭了一下牧天的小腿外侧。
牧天的眼睛骤然圆睁,这隔着一层织物的触碰,是一种明确的验证。
“稍后,我们聊聊。”刘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在饮水动作的伪装下,这话如同不是出自他的口里。
牧天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觉得自己的体温在迅速上升。这种感觉与昨晚的情况极度相似,只是理智仍能让他控制自己的躯体,笔直地站在原地。
下一秒,展厅的顶灯忽然炸裂,无数细碎的玻璃片如雨点般砸下。记者与参观者们闻声四散,牧天回过神一把拉住刘的手跑下了主讲台。
四周尖叫声响起时,牧天看了两个身影从天而降。
“躲!”牧天单手将刘推向墙角,自己一个箭步便再一次冲上了主讲台。
“小心。”刘喊了一声,话音还没落尽,牧天便捡起台上的几块碎玻璃精准命中了第一个降落者的手腕和膝盖。那人“噗”一声跪倒,浑身瘫软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这碾压式的反攻架势让剩下那个人的动作明显紧张起来。
“放弃进攻,我可以让你带你的同伴离开。”牧天叹了一口气,他答应过刘要在确认他的嫌疑之前保住他的命,但他又不想为此伤害旁人。因为他很清楚,多年的杀手生涯已经让他本能地在面对一切正面强攻时作稳准狠的反击。换而言之,只要出手,非死即残。
“休想!”
牧天的话仿佛伤及了那个人的尊严,他不再迟疑,从胸口掏出一只□□径直射向了牧天。
“砰!砰!砰!”一连三发都未命中,牧天摇了摇头,道:“那我还手了?”
说罢,一个箭步加闪身便来到了攻击者身后,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牧天的手便掐中了他的脖颈。
攻击者立即将手回撤,想反向射击挣脱牧天的控制,可牧天发力极快极狠,被扼住咽喉的男人根本无法在这种状态下瞄准,往空中胡乱射击了两次后,忽然被一只钢笔扎穿了胸口。
攻击者当场倒地,牧天看到了喷射沾染的血渍从刘发梢滴落,滑至肩头,如无数野玫瑰在他昂贵的外套上盛开。
牧天突然想起了10111的叮嘱——虽然从没有人见过刘出手,但这个人身上一定有点儿什么说法。
此刻刘就站在他的面前,四目相接时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自己可以应付;要不要报警;你有没有受伤……说什么都好,可牧天却愣是憋不出一句话。
数秒后,刘拉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沾着血渍的脸上,似笑非笑地问:“现在,身体还发热?看着我还会胡思乱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