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了如此高昂的佣金,他没有理由拒绝与刘见面,即便现在是凌晨五点。
只是……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没睡,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方才进入了不该进的房间。
牧天这样判断,可十分钟后,他还是站在刘卧室门前。
“咚咚——”牧天右手虚按侧腰,左手不重不轻地敲响了刘的门。
“进来。”门内话音刚落,门便悄无声息地自动开了。
牧天朝里走进,见刘正穿着一套暗黑色的丝质睡袍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衣领大敞,露出纤长的脖颈和高耸的锁骨。他手里端着一只竹纹茶杯,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雾。
“关门,坐。”刘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像是刚醒,又像是通宵没睡。
牧天的视线迅速扫遍整个房间,布置风格与第四维那个卧室基本一致——够奢华,但很中式。此刻在刘的对面仍旧摆着一张镂空雕花的黄花梨椅子,只是隔着一个黑金色的茶台。
牧天往前面走了两步,但并未坐下。他试探性地问:“这个点叫我过来,不是喝茶的吧?”
刘抬眸,从茶台下方取出一只青玉杯,不紧不慢地答:“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牧天盯着刘看了一会儿,右手肌肉不由紧绷,偷偷进入防御姿态。
刘发现了这一点,但并未明言,只是低头泡起茶来。
温杯烫壶,取叶醒茶,注水出汤……刘的动作行云流水,配合他那一脸慵懒的神情,仿佛某种艺术表演。
“坐吧。”刘突然再次提醒道,注意到牧天的视线,他又补充说:“很快就好。”
牧天的喉结不由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只是拉开椅子在刘对面坐了下来。
很快,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刘将那只青玉杯推到牧天面前,道:“试一试,喜欢吗?”
牧天低头,鼻翼不由开合。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如同某种蜜糖,但他却觉得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味道。
“你没准备杀我,我没必要下药。”刘勾了一下嘴角,补充道,“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闻言,牧天抿了一下嘴,心想:他举止不端,说的倒像是自己也期待了似地。于是,他没好气地举杯喝了一口茶水。
“当心烫。”刘出声提醒。
牧天猛地抬头,却正好撞上了刘冷而关切的眼神。他喝得并不多,但口腔依旧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热。只是他不想落下什么话柄,于是洋装无感地说:“茶我喝过了,有什么事吗?”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刘的眼中没有玩笑,只有某种食肉动物才有的期待。
“我的血样结果出来了吗?”牧天问。
刘点头:“晚些时候,纪璟言会过来送药。”
“所以……是有残留对吧?”牧天的眼神不由有些闪躲,心跳也莫名其妙快了两分。他不知道自己突然紧张什么,但还是顺势吐槽了一句:“我就说嘛。这么有钱了就别抠门,买点儿管用的。”
刘诚恳地“嗯”了一声,瞥见了牧天微微发红的耳朵,接着说道:“从未有过的体验,代谢或者遗忘都会慢一些。”
“……”牧天蹙了一下眉,“我很忙,对那种不正经的事不感兴趣。”
“嗯。”
“……”
“肩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刘突然岔开话题问。
“没事了。”
“让我看看。”刘语气和缓,可见这话是请求而非命令。
但越是这样,牧天发觉自己越是敏感,似乎连左肩的结痂都同时痒了起来。
三秒还没听到回应,刘放下茶杯起身坐在了牧天身旁,待牧天察觉时,他凉凉的手指已经解开牧天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已经……好多了。”牧天嘴上这样说着,动作上却鬼使神差地并未阻止,由着刘有意无意地触碰自己的身体。
第二颗,第三颗……直到衣襟完全敞开,将伤疤暴露在浮满茶香的空气中。
牧天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刘的指尖轻触上那个狰狞的圆形疤痕。
“这样的贯穿伤,以前受过吗?”刘的声音很冷,但语调极轻,宛若某种禁忌恋情中爱人的低语。
“没有。”牧天咬紧牙关,刘的触碰像某种低频电流,使他在酥麻的体感中还能清醒地回忆过往。一个男人在看自己的伤口,这很正常,这没有任何紧张或发怒的必要。身体里那点儿残余的药剂,如果此刻还能左右自己的理智,岂不是又会让刘看笑话。
“做杀手七年,一次都没有吗?”刘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
牧天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装镇定道:“这不关你事。”
或许是用力过猛,这一动作让刘的身形摇晃了一下,随意系在腰间的睡袍又松了两分,牧天刻意避免去看,可想到这一点时,自己的目光已经死死落在了刘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肌肤上。
真像一块糖,这个念头不可抵抗钻进了牧天的脑袋里。
空气凝固,牧天的本能地长舒了一口气。
“还疼?”刘问他。
牧天松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转向茶台,端起那只杯子口干似地抿了几口,而后才回答说:“不碰就不疼,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需要确定你能胜任这份工作。”刘伸手将自己放在对面的茶杯挪了过来,指尖在杯口流连,一如抚摸牧天的伤口。
“我从不失手。”牧天扣好扣子,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怒意,。他正起身要走,刘端起茶壶又给他续了一杯,身体自然贴近,鼻尖几乎相碰,牧天发觉自己的心头又不觉泛起了涟漪。
“还有事?”他发问的气息明显不稳。
刘没有强留,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普洱茶浓,回去也睡不着的。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
“没兴趣。”
“你查我也没有头绪吧?”
牧天的动作果然停了一拍。
刘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册摄影集,道:“真心话怎么样?规则很简单,谁翻到的页码尾号更接近5,谁提问。”
牧天盯着他看了两秒,这是陷阱,却也是机会。他倾身向前,仔细检查了一遍那本摄影集,并没有什么手脚,于是回答道:“可以。”
第一轮,刘翻出的页码是24,而牧天的号码是37。
刘抿了一口茶,问:“讲一件你五六岁时候的事情给我听。”
牧天疑惑地皱了一下眉,但还是如约回答:“那时候搬过一次家,别的记不清了。”
刘点头:“很好。”
第二轮,刘翻出的页码是43,而牧天的号码是18。
“讲一件你九十岁的事情给我听。”刘又端起茶杯说道。
牧天想了想,回答:“有一次作业没写,老师正好没查,我高兴地围着教室跑了一整圈。”
茶过三巡,牧天发现自己的警惕正在刘低沉和缓的提问和这个游戏中瓦解,甚至忽视了自己一次都没赢过的事实。
“奇怪了。”最终,牧天不由感叹了一声。
刘看了他一眼,缓缓说:“我可以送你一次提问的机会。”
牧天眼神一亮,不由将手搭在了刘那张椅子的扶手上,但他盯着刘那双狭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不由泄气道:“愿赌服输。”
刘点了一下头,但仍诚恳看着牧天说:“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你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纪璟言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
刘的的表情瞬间换成了往日生人勿进的高冷,他起身,整理好睡袍坐到了茶台对面,回道:“进来。”
纪璟言从门外走入,见牧天也在,八卦的情绪让他不由想调侃几句,可还没有出声,他的注意力便被牧天身前的那只青玉杯子所吸引。
“东西呢?”刘问。
纪璟言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琥珀色的小药瓶,但眼睛仍盯着那只杯子一动不动。
刘扭开药瓶自己吃了一颗,而后推到牧天跟前说:“给你的,没有手脚,拿上走。”
见他完成了吞咽,牧天拿上药瓶出了门。
纪璟言回过神来,看着被拿走的药瓶满脸疑惑,刚要质疑,刘却却冲他意味深长地比了个噤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