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不止一次见过妖怪。
或者说他经常见到妖怪。
他生下来八字就轻,小时候总是被些妖鬼缠的大病小病不断。
关小时的记忆,最深刻的恐怕就是草药的涩味,父亲担忧和隐忍的目光,母亲不断的叹气声和泛着泪水的眼睛。
生活一直被这些充斥着,然后他就这样长到了八岁。
那年家里来了个云游四方的道士,看着他直道作孽。
那道士其实还说了别的什么,可惜具体是什么他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记得最清楚的是自己躲在门外听到的那句他最多活到二十六岁。
躲在门后的他听着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啜泣声想,原来自己还能活这么久啊。
自从佩戴上道士给的护身符,他倒是真的没怎么再被妖鬼什么的缠上,也极少生病。
他也牢牢记住道士的嘱咐,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于是他平平安安的长到了二十一岁。
屋子里绯音眼神四处乱飘,对他的摆设好奇得很。
现在倒好,没有妖怪来找他,他却自己找上了妖怪。
“你是寄在琴里的妖怪?”秦淮问。
“对,你叫秦淮对不对?”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秦淮镇定自若的模样又疑惑道,“凡人不是都很害怕我们这些妖怪吗?你怎么不害怕?”
对上绯音的目光,他问,“你会害我吗?”
绯音不解,“我为什么要害你?”
秦淮嘴角微微的上扬,眼睛里是璀璨的笑意,“那么我为什么要怕你?”
绯音愣了愣,想想秦淮的话呆呆的点了点头,认同道,“也对哦。”
然后自己找了个椅子乖乖的坐下,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她乖乖的坐在那里,秦淮上前两步重新擦拭那把琴。
看他擦琴,绯音想起被他带跑了的话题,坚持不懈的再问一遍,“你怎么知道这把琴是把好琴?”
秦淮头也不抬,道:“猜的。”
他说什么,绯音就信什么,兴高采烈的把脑袋伸过来夸奖他,“你眼光不错哎!”
秦淮不得已向后仰了仰身子,叹了口气,无奈道,“绯音姑娘,你知不知道凡间有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绯音很诚实的回答,“不知道。”
秦淮哑然。
绯音头又向前凑了凑,安慰他,“没关系,我是妖怪,不在乎凡间的规矩。”
秦淮只能放下琴向后再退两步,很是无奈的看她。
后者一脸无辜的回望。
突然的,绯音想起什么的大叫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有告诉过你吗?”
秦淮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感受到绯音热切的目光,他只能再次敷衍,“我猜的。”
“又是猜的?”绯音双眼亮晶晶的看他,真心实意的夸奖,“你真会猜。”
秦淮再度哑然。
这只琴妖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妖怪,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把琴放在架子上,分明是个不起眼的位置,他却像是被吸引似的把目光投了过去。
那琴样式简单,也谈不上好看,他却莫名喜欢得很。
因为他感觉那琴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等待着属于它的主人。
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能配的起那把琴。
他是如此喜欢这把琴,不知道这把琴能否瞧得上他。
他们说这把琴是个音调都不准的破烂,那是他们不识货,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难得一见。
这把琴是有生命的,他是这么想的。
不想,这琴真是有生命。
因为这里面住着一个妖怪。
而此时此刻这个妖怪正趴在桌子上,无辜的看着自己,伸着脖子向自己面前凑。
“你喜欢我对不对?”绯音兴奋道,“你说你只要你中意的,既然你向那个人要了我,就说明你是中意我的对不对?”
她越说越兴奋,几乎都要从桌子上爬过来,“我也只喜欢自己喜欢的,我不喜欢的我统统都不想要。我和你一样,所以,我也很中意你!”
秦淮无力,“我只是喜欢这把琴而已。”
“我知道啊!”绯音用力的点点头,却是更加热切,“我就是这把琴啊,你喜欢它不就是喜欢我吗?”
秦淮:“……”
这应该是他到二十一岁见过的最可怕也是最凶猛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