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青春 第1章 撕开傲慢的外衣

再见面，你忘记了她曾经仰慕你，欢喜你，被你践踏真心也默不作声，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站着，静静等你放学。

风还是一样地刮，钟声也没变分毫。

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是你的继妹。

刚开始，你对这个毫无血缘的便宜妹妹没有半点欢喜，甚至无端愤怒于她突然的出现，夺走了父母对你的关注。

父母为了促进你们之间那怪异又尴尬的兄妹关系，将她转入你所在的学校和班级，并吩咐道：

“作为哥哥，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你当然没听进去，冷冷注视着她。

她明显察觉到了你的排斥，厚重刘海下的眼睛怯懦地抬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在去往学校的私家车上，你刻意保持着距离，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抱怨今天的车开的太慢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她戳了戳你的手臂，你偏头，看见她朝你伸出一只手，摊开是一颗廉价的糖果，辨认不出品牌，你满怀恶意地想，她会不会给你下毒。

在她期许的眸光下，你嫌恶地摇了摇头，无声抗拒着她的示好。

你把视线移向窗外，不去看她，所幸的是，学校终于到了，因为你的行为而产生的尴尬氛围，被开关车门声打破。

你在前面飞快的走，试图摆脱她，但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以同样的速度往回走，走到她跟前，用一种傲慢无比的语气商量：

“在学校不要谈论我的任何事！也别说我们是兄妹，旁人问起为什么你和我坐同一辆车，就说只是顺路而已……”

她语气没有起伏：“好的。”

你很高，以俯视的角度，根本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厚重的刘海和眼镜框挡住了她的眼睛，也挡住了你探究的视线。

你突然很想放低身段看她，但想法一出，你又觉得自己可笑。

你走了，她跟没跟上你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教室你不知道，你也毫不在意。

路上有同学与你打招呼，你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明智。

夏末的空气燥热而恼人，此时一阵微风吹过，竟带着丝丝凉意，你如释重负，仿佛摆脱了什么大麻烦。

轻车熟路地找到教室，你刚坐下，很快被人围了上来，他们与你谈论着暑假旅游的城市、吃过的美食、看过的风景，你笑着予以回应，但眼神时不时往窗外飘去。

归功于你平时的好人缘，他们并没有发现你的心不在焉。

老师从前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你百无聊赖地掀起眼皮，只一眼，身边的声音就像被自动降噪。

你自己都没察觉到，心中的石头，这时才落地。

老师指挥你搬一套桌椅给新同学用。

你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说，虽然心中还是不爽，依然起身行动。

领新课桌要去负一楼，你在楼梯间慢吞吞地走着，似乎是下定决心，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但是在最后一个楼梯的转角处，你听见身后传了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一偏头，是她。

你暴跳如雷，像只张牙舞爪的狮子。

她就像是应激反应的开关，轻易牵动你的情绪。

“你跟着我干什么？”

虽说这样的反问多少带点恼羞成怒，但你看见她的第一想法的确如此。

你听见她说：“我来拿椅子。”

凭借楼梯的高度差，你看清了她的表情，平淡中带着困惑，茫然中藏着惶恐。

你突然语塞，尴尬地嗯了一声。

但显然面子对你来说更重要，你嘴硬道：

“不用你搬，回去，少跟着我。”

*

其实，如果她是一个于你而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可能会对她比现在好些。

你对她的满腔恶意，到底源于你的傲慢，你不能接受一个陌生人，可以一开始就被父母接受，甚至是被好心呵护。

毕竟你自己，初次来这个家的时候，都不曾受过如此好的待遇。

你看她，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一个大获全胜的你。

好在，每当你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时候，总有人间接替你出口恶气。

你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而严格的语文老师，她用以惩罚学生的方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因此常常令学生闻风丧胆。

你看着惩罚名单上熟悉的名字，像是大仇得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老师在周五放学后，叫住了包括她在内的十余人：“你们跟着我去篮球场，罚站！”

你有点幸灾乐祸，买了瓶可乐，远远地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你是在看她，看着她茫然地跟在队伍后面，老实地罚站。

在毒热的阳光下，一声不吭。

你没闲着，找了个好观察的教室窗口，兴趣盎然地等，一直等，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你有些无聊，移开视线一会儿的功夫。

阳光下站着的锡兵们不见了。

你皱起眉，紧接着拿起书包下了楼，一路上，没有看见你想看见的身影。

你左顾右盼，有点疑惑，心想罚站那么久的人可以溜那么快吗？

校门口接你的司机等了许久，见你终于来了，问起缘故。

你没说，一直没说，直到她来。

“我被老师罚站，来晚了。”她小声解释，喉咙像是被什么糊住，煞白的脸上只剩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她似乎刚洗过脸，打湿的刘海一缕一缕黏在额头上。

你看着她的丑状，无比兴奋。

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将手中的可乐递了过去。

她接过可乐，对你好不容易流露出的善意报以微笑，那是一种极度痛苦中依然存在的喜悦的表情。

以至于你看她时，愣了五秒。

你的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索然无味。

无言的一路，你往她的方向看了很多眼，看她苍白侧脸上清浅的笑容，和眼里隐约流动的泪光，心想有那么容易感动吗？

司机把你们送回家后，你先一步进了家门，换鞋的时候，你闻到厨房里飘出不同于往常厨娘所煮的菜的味道。

正疑惑什么时候换厨娘了，一转身却看见客厅里坐着的，正是常年出差的父亲，往厨房里看去，磨砂玻璃内忙碌的，可不就是母亲。

见你们回家，两人笑着招呼：“回来啦，饿了么？再等五分钟就能吃饭啦！”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庭氛围，却令你无比陌生，你僵硬地回应，然后走回房间，每一步都如芒在背。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她的到来，父母都变了？而且变得彻彻底底。

你想不通。

以往这个时候，应该是你独自一人在餐桌前用餐，吃完后收拾碗筷，回到房间，根本不奢望母亲亲自下厨，也不奢望父亲在晚饭时到场。

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她，可凭什么因为她？

你无法自控地反复回想她的样貌，资质平平，留着愚蠢的刘海，戴着笨重的镜框，成绩也不如你，她有什么优点？你找不出。

此时被混沌的妒忌冲昏头脑的你，再也无法平静。

……

渐渐的，你们可以和睦相处了。

甚至关系比亲兄妹还要好，你能朝她吐露任何学业上的、感情上的烦恼，她就像一朵解语花，倾听和保守秘密是她的原则，建议与给予意见是她的态度。

慢慢的，就连父母也极为羡慕你们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说句实在的，你很后悔刚开始那么恶劣的对她，所以在某天夜里，你向她道歉，她也二话不说，给予了原谅。

你们本可以一直和睦下去。

但意外发生了。

你无意间发现了她写的情书，从她最喜爱的小说《刀锋》里掉落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倏忽间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想拆开，但理智止住了你，你知道她虽然性格好，边界感却极强。

所以你按捺住好奇，等她放学时，兴师问罪般的提起此事。

今天司机休了事假，所以你们沿着马路缓慢地走。

你深刻记得，天空是橙与蓝混合而成的暮色。

她没有搭话，一种长久的沉默笼罩了你们。

“你看了是吗？”

“看了。”你逗她，并没嗅到危险气息。

她冷哼一声，瞟了你一眼，你至今不知道那是什么眼神，只知道很复杂，很难懂。

她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段谈话以冷战做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