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如此 第3章 拉锯

容玉也没想到，她爸妈之间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于静因为不同意离婚，于是竟连生活费都不肯要，还教育容玉要有骨气

不受嗟来之食，可是容玉却从那时就知道，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确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于静多年来一心在家庭上，她的工作几乎是一塌糊涂，迟到早退是常有的事，她的工作好像就是每天穿得漂漂亮亮来工位上坐一会儿，到点要去接孩子，或者出去喝下午茶，领导同事也都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哪怕是嫉妒都得当面说着恭维的话。可是自从于静拒绝了容正的生活费之后，日子就不好过起来了，容玉每月的提琴课，外教课都不能停，她的工资应付这些已经捉襟见肘，她再也不敢迟到早退，甚至开始重新学习，想着要跑点业务。也就只能把容玉托付给外公外婆，让他们中饭晚饭帮着照顾。容玉常常听到外公在家骂她妈愚蠢，“骨气！骨气能当饭吃？尊严！尊严能卖几个钱？娃娃的衣服都小了，还在那里要尊严要骨气！”她外婆则是在一旁说“现在不多要点钱，等着那母狗生了儿子，哪里还有小玉儿的份，你妈真是够糊涂，自己要骨气却拖着我们小玉儿受罪。”

那时候已经过去半年，容玉已经上了初中，于静在单位受人排挤，薪水也吊车尾，若不是外公外婆帮衬，怕是日子更加艰难。后来到了夏天，于静连车也不开了，每天早晨六点起床叫醒容玉，母女俩人走路去上班上学。容玉的学校并不近，倒也算不得远，四十分钟的路程却只让容玉觉得荒凉，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平时坐车十五分钟都觉得漫长的路程要靠她的双腿来完成。她开始怨于静，如果妈妈能痛痛快快拿着钱离婚，自己日子是不是好过一点。

她白目地长这么大，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淡淡的。哪怕是在于静上蹿下跳闹个不停的时候，她也正常地上学，吃饭，好像家里的事情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在这个时候，容玉忽然有点想爸爸了，她一度鄙夷自己是因为怀念之前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才想爸爸，但是抛掉那些，她很想再见到容正看着她时眼里的笑容。

于是容玉开始背着于静联系容正，但是容正当时正是蜜里调油，根本顾不上女儿，每次都是敷衍了事。容玉又不敢把自己过得没有以前好告诉爸爸，万一爸爸这样抓住妈妈的把柄怎么办，于是每次打电话容正问小玉过得好不好，容玉都说挺好的，爸爸也要过得好。时间一长这样的敷衍也没有了，容玉也没再频繁地给容正打电话了。

正当容正希望容玉乖乖地不要出现的时候，容家老头老太太从上海疗养回来了，得知自己不在的半年里事情竟然发展得这样不可收拾，气得半死，立马要容正把容玉接过来他们照看。可是于静怎么能如了他们的愿，此时的于静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心里更加怨恨，容正越想她怎么做，她一定是要对着干，就是不要容正如意。她勒令容玉放学马上回家，不允许和容家任何人有联系，容玉既怕母亲伤心，又怕自己被母亲迁怒。只好照做，没想到却在校门口被等着的爷爷奶奶抓了个正着。她半推半就，就跟着他们上了车，被带回了家。

爷爷奶奶更是宣布以后他们来照顾容玉，容玉反正也是大孩子了又一向听话，他们照顾得过来。容玉心里还惦记着母亲的命令害怕回家去被母亲责骂她没有骨气没有尊严，但又偏偏脱不了身，心里着急，又不好夺门而去，只能坐在沙发上听爷爷奶奶安排她的生活“小玉啊，你爸爸妈妈的事你不要多管，你只管开开心心地，然后好好学习，你妈妈的情况呢，我们也听说了，精神状态不太好，你跟着她要受影响，你来和爷爷奶奶一起，等她恢复过来了，你再回去她身边。”就在这时，在家得到消息的外公外婆和急忙赶来的于静出现了，容玉赶紧跑过去想跟于静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和爷爷奶奶走的，是实在他们在校门口等着自己，躲不开。容玉才张口“妈…..”于静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个耳光就打了过来，嘴里还骂着容玉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容玉被一巴掌打到地上，全家像是炸开了的油锅，七嘴八舌声音全涌了上来。那边容正听到自己爸妈把孩子半道接回家就知道大事不好，急急忙忙赶过来却正好看见孩子被一个巴掌打倒在地上，自己的老母亲已经上去要和于静撕打起来，他两步过去拽起被打得发懵的容玉扔给外婆，然后一手一个分开了于静和自己母亲。于静心里有气又还记着不好动手打老人，正好罪魁祸首出现，上去就是一顿乱抓，于是众人又赶紧上前去拉，场面比之前还要热闹。

容老爷子看到于静爸爸进门本来还理理衣领准备和他握手，于静爸爸进门还准备掏出新买的中华递给亲家，结果女儿一个巴掌打在孩子身上，把两个老人都吓得愣了一愣，接下来女婿出场又更是打成一团，两个老头准备好的良好涵养一点没派上用场。容老头是喊也喊不住，伸手去拉还被挤了出来，气得当场一个茶壶摔在地上，伴随着于静爸爸声如洪钟的“闭嘴！”这才安静了下来。

“都坐下说吧。”容正开口，扶着容母坐下。于静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十分不悦“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想把小玉带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阿静啊，我们又不是永远不让你见小玉，只是由我们来负责她的生活。你自己也看见了，你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你进门就打小玉，是要做什么？我们还在呢！你就莫名其妙动手打孩子，那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我和她奶奶能放心吗？”

容父这话一出，就连于静父母都有点心虚。于静性格强势，因为离婚的事本来就烦躁，还时不时能听到容正在外面光鲜亮丽地活着；工作上又是被同事看不起，领导瞧不上，处处不顺心；天天是憋着一口气去上班，满腔怒火地回来，自然是看谁都不顺眼。小玉是犯了一点错误，于静都会揪着说个不停，为了小事动手也不是没有的。

于父赶紧开口“那也是你们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小玉带走了，小静一时情急，这事轮到谁不着急啊！于静怎么说都是小玉亲妈，虽然有的时候脾气急了一点，但是怎么都不会亏待自己孩子啊。”

“那我们也是孩子亲亲的爷爷奶奶，我们也不会亏待小玉啊！”

于母一听这话，心想：今天这个烂摊子还不是拜你儿子所赐，我家于静现在是老公也没有了，家也散了，幸好有个小玉儿作精神支柱，强撑着活着，你们竟是连我女儿最后一点念想都要夺去，真是一家自私鬼。于母说道“不是我们不放心爷爷奶奶带小玉，但是小正把外面那个带回来也是迟早的事吧，万一她要来为难小玉，那我们更是看不见了。而且亲家年纪也比我们大，你们就是现在能护着小玉不被欺负，以后也说不好啊。”言下之意，说到底还不是你儿子的错，你们年纪又大，谁知道能养小玉到几时。

容父容母听见，气得是狠狠瞪了这个蠢儿子一眼。

两方是各不相让，又你来我往说了几个回合，眼看这个事情是越扯越远，好不容易劝下来的情绪又蠢蠢欲动，容正心中升起一阵烦躁，想起封云平和的面容，恨不得现在就到她身边去。这时容正一眼瞥见缩在走廊的容玉，从进屋就没太说话的他忽然开口“不如叫小玉来选吧，小玉也是大孩子了，她想跟着谁，就跟着谁吧。”

“小玉你来，我问你，你是想跟着爸爸，和爷爷奶奶住一起呢？还是跟着妈妈。”容正招招手把容玉叫到跟前问道。

顿时屋子里的焦点就都到了容玉的身上，容玉机械地走到大家面前，想起电视剧里父母离婚的场景，小孩子被像个包袱一样丢来丢去。现在这样的场景降临到她身上了，虽然不太一样，却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容玉看看于静又看看容正，“我…我不知道…”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呢？我不想要只有爸爸或者妈妈的生活，你们大人为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要推给我。容玉心里像是烙铁，这边是爸爸那边是妈妈，她一个也不想放弃，可是爸爸妈妈谁也不饶谁，她又觉得或许分开，他们各自都能够幸福。想到这里，她又说不出话了，只能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容玉没有态度，于静和容正又呛了起来。容爸容妈知道自己儿子有错在先，好言好语在旁边劝着，老于在一旁叹气，好好的日子你们是一点不珍惜！过成这个鬼样子！没人过问一旁擦着眼泪的容玉。

大人都因为这事焦头烂额，父亲和母亲每天恶言相向，上班打卡一样，日日要过个来回。至于容玉的生活，大家都默认，肯定是不好的，自己家庭分崩离析，整天鸡飞蛋打，能好到哪里去呢？所以到了亲戚聚会的时候，亲戚们都怜爱地看着容玉，安慰她，爸爸妈妈的事不要你多操心，你好好学习就好了。容玉也点点头，对于父母的婚姻她确实无能为力，但是只要想起来，妈妈每天以泪洗面，爸爸暴躁如雷，她心里就闷得喘不过气，眼泪就又要流出来一样难过。

于静就这样和容正你一刀我一剑地耗着，一转眼，容玉要升中学了，容玉好像也慢慢在父母的这种不和谐里找到点平衡，她讨好爸爸，表面理解爸爸的举动，希望爸爸能多抽点时间把她接出来，一起吃饭，一起和爷爷奶奶出去旅游。转过头来，她在于静面前说容正虚伪，是坏人，自己长大了绝不赡养他，可是又要在于静面前体现容正还是很爱很珍惜自己的。这样两面三刀，明明是自己以前最不屑的事情，容玉现在却最是擅长。

外公外婆有次听见她说容正坏话，背着于静教训容玉，容正总归是你爸爸，血浓于水，你干嘛咒你爸爸生病！你爸爸生病了你能好过吗？容玉神色坦然，她问外婆“那怎么办，我妈要我许愿我爸流脓生疮，我要不说，怕是我妈就要说我偏向我爸，又要折腾一番。”况且许愿这种事她才不相信，如若只是嘴上说说就能成真，她之前苦苦哀求爸爸妈妈不要分开怎么一点用也没有。这番话说得外婆哑口无言，只能是拉着小玉叹气，说着好好一个孩子，让大人折腾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