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丰盛的菜肴,顾花影吃了七分饱,最喜欢的还是那道煲鸭汤。但此时秦孟疏还未停筷,她也只能在桌前坐着,并时不时为秦孟疏布菜。
一个布菜,一个吃,没有多余的话,默契静悄悄划过,分外和谐。
秦孟疏放下筷子,福泽捧来茶水漱口,顾花影递上帕子,秦孟疏擦净手后,站起身动了动腿脚。
“皇后随朕去院中走走。”
顾花影吃饱饭就懒得动,她只想躺在榻上看话本。她微微一笑,“臣妾肚子沉,不想走动。还请皇上恕罪。”
秦孟疏斜睨了她一眼,“饱食久坐不是养身之道,朕的皇儿必定结实好动。”
被他这样盯着,顾花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遂站起身奉承道:“是,皇上说的正是,臣妾也想出去走走了呢。”
顾花影在心中将他咒骂了万千回,但面上仍挂着温柔的笑脸,全力奉承。反正也没几日了,过了中秋节,她就能到冷宫里躲清静去了,也好过在这看他脸色。
秦孟疏见她识趣,遂心下满意。两人在院中慢慢走着,秦孟疏不知在想什么,踱步的速度堪比蜗牛爬行,顾花影无聊的只打哈欠。
转悠了三圈,顾花影觉得自己都站累了,她又掩唇打了个哈欠,“哎哟!”
她痛呼一声,眼看着要跌倒,却被秦孟疏揽入怀中。脚脖处火辣辣的疼,她方才不察,将脚脖崴了一下。
秦孟疏见她痛的直呼气,“怎么这般不经心?”
他打横抱起顾花影,朝屋内走去,将她放在榻上。秦孟疏执起她的脚,要给她褪去鞋袜,顾花影却缩了缩。
“皇上,还是让鸳鸯来吧。”
秦孟疏没有理会她的话,仍然给她褪去鞋袜,手上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鸳鸯取来药油,她正犹豫着,就见皇上伸过手来,她没多想就将手上的药油递过去。
只见秦孟疏亲自将药油涂在顾花影脚上,然后大力揉搓到发热,顾花影觉得在上酷刑,疼的大呼小叫。
她那白白嫩嫩的小脚,一直往后缩,却躲不开他那钳夹一样的大手。
揉搓了好一阵,顾花影疼的泪流满面,旁人也不敢劝,锦雀忙拿着帕子给她拭泪。
秦孟疏抬头看她,“可好些?”
顾花影只想踢死他,但却不敢。咬着唇想怒目而视更不敢,只好委委屈屈说:“多谢皇上,好些了。”
“你们伺候皇后更衣,早些歇息。”秦孟疏吩咐道。、
顾花影觉得这尊瘟神终于要走了,马上说:“臣妾恭送皇上。”
秦孟疏瞬间气压有些低,冷冷看了她一眼,“朕今夜留宿皇后宫中,你可是忘了?这么盼着朕离开?”
顾花影愣了愣,“哪能呢,臣妾以为皇上政务繁忙,所以才……皇上能留宿臣妾宫中,臣妾欢喜不禁呢。”
秦孟疏却没看出她有半点欢喜的意思,待两人洗漱后躺在床上,秦孟疏仰卧直视着帐顶的云纹,“可还疼?”
他突然的一句话,让顾花影心里发毛,她感受了下脚上的感觉,确比方才好了很多。
“回皇上,已没有方才疼了。”
“嗯,今日之事你且记着,改日要给朕揉腰搓背还回来。”
顾花影眨了眨眼睛,他果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八月十四,顾花影忙了一天,天刚蒙蒙亮时,她就起身往西厢房去,叮嘱金宝他们将陶罐悄悄送到冷宫去,这陶罐里是她藏的各色作物的种子,将来在冷宫开辟个小菜园是没问题了。
贞祥宫的人觉得她们家娘娘今天心情特别好,将大伙召集起来赏赐了好些东西,人人喜气洋洋。
顾花影想着过了明日还不知是怎样一副光景,索性大家先高兴一天。
大家玩闹了一天,即至天黑,秦孟疏来贞祥宫时,见到的是一副散漫的景象。
顾花影起身接驾,她笑拉着秦孟疏到假山旁,“皇上,臣妾在这烤鱼,烤焦了,皇上来帮帮臣妾吧。”
秦孟疏见顾花影手上有些灰,遂用两根手指捏着顾花影的衣袖甩开她的手,他走过去坐下,见篝火旁用树枝插着几条小鱼,看着颇有几分野趣。
秦孟疏将外衫褪去,只着里面的斜襟内袍,拿起一根树枝将鱼儿在火上慢慢烤着。
顾花影走到凉亭里,用琉璃盏斟了一盏葡萄酿。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酿的,皇上尝尝?”
秦孟疏见她双手举着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遂单手接过,放到唇间抿了抿,酸酸甜甜还算可口。
秦孟疏环视了一圈周围伺候的宫人,“都下去吧。”
众人退去,只剩下秦孟疏与顾花影二人。
顾花影见两人静坐无话,气氛略显尴尬,遂清了清嗓子,“皇上,您看今天的月亮又大又亮,臣妾给您讲一个月宫的故事吧。”
秦孟疏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皇上,您看月亮上是不是有些黑影?”
秦孟疏看了她一眼,而后抬头看向月亮,一轮明月倾泻清辉,群星暗淡。
“皇上,月亮上有座月宫,月宫里有个仙女,仙女养了只会捣药的兔子。”
“亦有桂花树与吴刚,将朕当做三岁孩子哄?”
顾花影一笑,安抚道:“皇上莫急,臣妾还没说完。天上还有个神仙叫天蓬元帅,掌管天河水军,他看上了嫦娥,醉酒前去调戏。”
顾花影将猪八戒被媳妇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秦孟疏也觉得有几分意思,颇有意味。
秦孟疏将烤熟的鱼肉吹了吹,撕下一小块尝过后觉得尚可,便又撕下一块递到顾花影嘴边。
顾花影一愣,而后微微向前衔住鱼肉,略微有些烫,却十分香。顾花影觉得好吃,盯着秦孟疏手中的树枝看,秦孟疏遂将树枝递给她。
顾花影不好意思接,“皇上吃吧,臣妾饱了。”
秦孟疏不答话,只是又将手中的树枝往前递了递,顾花影这才笑着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吃着。
秦孟疏视线从她殷红的小嘴移到她鼓起的肚子上,过了明天,这假孕也用不上了。
“朕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明日宫宴上,你要在顾权岳面前演场戏。”秦孟疏偏头看她,火光映红他的侧脸,“朕要你在他面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个孩子没了。”
顾花影突然觉得手里的烤鱼不香了,果然他所有的示好都有目的,“孩子,没了?臣妾愚钝,不是很明白。”
“演场戏,比如小产。”
顾花影打了个冷颤,这是要杀人诛心啊,顾权岳可是把宝都压在这孩子身上,若是孩子没了,这就能要顾权岳半条命。
顾花影恭恭敬敬的应下,“是,臣妾明白了,定遵照皇上的意思去做。”
她抬头看他,两个人静默无语,只有偶尔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伴着虫鸣。
“皇上,明日宴上凶险,想来皇上已做了万全准备,但臣妾还是要提醒一句万事小心。”
秦孟疏没有应声,顾花影又说道:“臣妾想陪皇上小酌几杯,可否?”
秦孟疏点点头,顾花影便起身去唤人拿来两坛酒。
顾花影斟了两杯酒,双手举杯道:“这第一杯酒,臣妾敬皇上,为了今日这花好月圆良辰美景,臣妾先饮为敬。”
入口的酒水辛辣,辣的舌尖疼,顾花影喝的猛了,眼圈有点翻红。她用帕子掩唇咳嗽了几声,而后又给自己斟满酒。
“第二杯也敬皇上,皇上胸怀天下,明日惩奸除恶重整朝纲,日后定当是一代仁君。”
顾花影一饮而尽,又举起第三杯,“想来臣妾与皇上夫妻缘尽,但臣妾不悔遇到皇上,臣妾诚愿上天庇佑皇上,万岁安康。”
秦孟疏见她双颊泛红,貌似有些醉意,“皇后,你喝醉了。”
顾花影笑道:“臣妾虽然酒量不好,但还没有三杯就倒……”
她边说边又给自己斟酒,自斟自饮,许是酒壮怂人胆,她突然将手中的酒杯掷在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向秦孟疏。
秦孟疏见她向自己扑来,下意识的将她揽入怀里,酒气扑面而来。
顾花影双臂环住他的劲腰,双颊泛粉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皇上,让臣妾靠一会儿,许是明日就没机会了。”
秦孟疏搂住她的肩膀,听她喃喃自语。
“臣妾是极舍不得皇上的,皇上……师父……”她最后两个字念的极轻,而后就睡过去了。
秦孟疏见她没了动静,勾起她的下巴,见她昏昏睡去,心中默念没心没肺。
秦孟疏将她抱的更紧些,偏头吻在她唇间,她的唇温热柔软,带着酒香。如此不舍防备的样子,看着更可心些。
顾花影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推攘着拒绝。秦孟疏见她挣扎,便略微放开些,看她倚着自己的肩膀又睡的安稳了,便轻轻贴着她的头发呆,似是许久未有这般轻松的时刻了。
火堆渐渐燃尽,只剩下微红的火星,秦孟疏抱着顾花影往室内而去。
第二日顾花影醒来时,头微微有些疼,昨夜的事情也有些记不起来。
鸳鸯挂起床帐,笑说:“娘娘醒了,已日上三竿了。”
“皇上呢?”
“皇上昨夜将娘娘抱回来,就起驾回怡德殿了。”
顾花影记起昨夜秦孟疏说的演戏的事儿,“鸳鸯,去弄只鸭子来。”
“鸭子?娘娘要做什么?”
“别问了,去做便是。”
顾花影心想,既然演戏,就要演的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