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皆扑了空。
姜风眠没有找到那个穿着盔甲的人。
她越想心里越没底。一旁的仓王倒是仍然神色凝重,肃然敬畏地看着不远处的祭祀仪式。
她真想拉着仓王的衣摆明明白白问上一句:这个祭祀仪式,一般是举行几天?
但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
祭祀是重中之重,如今这情形,怕是正在祭天。
古老的国度里,祭祀是国家所有事务中最为重要的。他们祭天、祭地、祭鬼神、祭先祖……祭天地算是重中之重,一年的风调雨顺与耕作才能让这个国家有粮可收。
原始的国家并不像现代化国家有着众多产业。农业就是立国之本。往往农业发达的地方,国家才会强盛。
有了足够的粮草,兵马才能肥壮,战争才能取胜。
往往越原始,他们的生存之法就是如此简单。
那么祭天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姜风眠自然是知晓这一切,也不会傻到去触碰这个雷区。她现在虽说被众人当成神女,但若是在祭典之上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了什么不敬的话,谁知道她的下场会是如何?
她收回视线,心里暗暗有了打算。
——既然是那块写了文字的麻布不见了,那便不写试试?
这里没有成体系的文字,姜风眠隐隐觉得是因为自己写的文字出了问题,触发了时间循环。
也许是,不能出现与这个时代相悖的东西?比如……文字?
她想不清楚,只能一步作一步的打算。
之后姜风眠一切如常,还是如前两日一般,随着紫衣女子回到房间。
她没有在纸上写任何东西。
【可是,我害怕,我害怕一觉醒来,所有的事都忘记了……】
姜风眠没由来地恐惧这一切。
未知,总是让人心生畏惧。
她坐在桌边想了许久,天已经完全黑了,门外还有几声乌鸦无力地叫着。
【这次,我在身上写,就写在肚皮上!】
姜风眠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谋。如此,总不至于肚皮都被人清洗一遍吧。
由于面积有限,她将话语精简又精简。
“来此三日,皆重复。”
如此七个字,已经足够了。
姜风眠写完,却也不敢睡觉。她决定外出四处走走,摸摸此处的底细。
说来也奇怪,她这几日,都是没由来便昏睡过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难不成有人下迷药?
姜风眠越想越后怕,打开门就准备冲出去。
可她右脚刚迈出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门外本是一小院,连接着这宫殿中的主路。
现下,这小院里,塞了不少人。
那日祭祀的五色衣衫之人,各色都有一人,站在左侧。仓王也在,便是在正中间。右侧则是一些带着兵刃之人。
而那身穿盔甲之人,正在其中!姜风眠认得他!
所以说,要拿青铜面具的,其实是仓王?!
“仓王……请问这是……”姜风眠愣在原地,跨出门槛的右脚也不敢收回来。
居中座位的仓王闻言,缓缓起身,对着姜风眠拱手,道:“神女莫怪,神女下凡,司星上报说天象有异动。”
“为免神女有何指示,故而众人皆到此处等候。”须列接过仓王的话头说道。
两人言语确实毕恭毕敬,一旁的人神色也并无异样。
可饶是如此,姜风眠却丝毫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们凭什么第一眼就把自己当成神女?就因为自己从天而降?未免有些牵强了。】
姜风眠表面上却是不敢懈怠,同样拱手微屈,道:“仓王太客气了,王是天之子,我只是尽一些辅佐之力,是为臣子,原是不用如此劳师动众。”
她顿了顿,补充道:“若是有何异动,我定然会立刻说与王上。”
在所有人都不可信的情况下,姜风眠只能将话说得漂亮,显得对王权臣服,才能保命。
神女下世,代表着神权归属。在这个祭祀无比重要的国度里,神权的外移无疑是对王权的分裂与打压。她不信,掌握了王权的仓王,会容忍她一个不知底细之人,明晃晃分走神权。
仓王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顿了顿,又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臣子,才说道:“天色已晚,神女是要做什么?”
“我对此处并不熟悉,想着四处走走,熟悉熟悉……”
话还未说完,须列不知为何又抢过话头,道:“神女果真周到。熟悉本国情况才可尽力辅佐。”
“是,是,是,我正是这个意思。”姜风眠尴尬附和道。
“近来并不安定,常有野狼出没伤人,还是让凛王与你同行吧。”仓王的语气,也称得上慈祥和蔼,却另有一股威压,容不得人拒绝。
仓王右侧第一个人闻言出列,对着姜风眠拱手。
“这便是凛王了吧,有劳了。”姜风眠淡淡道。
今日这一出,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此,顺着他们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
自古皇家多是争权夺利的修罗场,她知道自己要活下来,还是少说少做多观察的好。
“王上,臣也愿陪同。”风羽上前请命。
姜风眠此时脸上多了点怪异的情绪。
“风羽将军,是放心不过我吗?”凛王轻蔑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
此时,姜风眠大致开始了解这里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那个穿盔甲偷拿青铜面具的人,是这个国家的将军,叫风羽。看起来忠于王,对凛王并不友善。
大祝须列,有着极高的地位,甚至能随意打断仓王说话。
“不必了,风羽将军,护送本王回去吧。”仓王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姜风眠的思绪。
“是。”风羽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姜风眠。
不,他不是看她。他的眼光,是她身后的房内。
【他想要青铜面具!】姜风眠敏锐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神女,走吧。”凛王凑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
大殿内。
空荡荡的石板地面上,只有仓王与风羽两只被拉长的影子。
“这一切定是须列搞的鬼!什么神女……”风羽仍在不忿。
“风羽将军,你不相信世上有神灵吗?”仓王沉声问道。
神灵?风羽一下子被问倒了似的:他当然相信世有神灵,只是,须列搞出来的,必然不是真的。他根本就是在玷污神!
“世有神灵,定会护佑大仓。只是大祝再次伪造神迹,谎称神女下世,定有阴谋。”
十年前,风羽的母亲,仓国的司风神,在与敌国的战役中陨落。
战事焦灼,士气大败,不是得胜之兆。
而须列,当时还是一个普通小祝,宣称找到了司风神的转世。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一女孩,她祭祀祝祷的模样,与司风神如出一辙。
最重要的是,她出现以后,士气大盛,仓国顺利攻下疆土。
仓王只得承认她是新一任司风神。须列也因为此扶摇直上,成为仓国大祝,主导一切祭祀事宜。他说,他能与神沟通,他是神选中的代表。
而那个新一任的司风神,便是如今的伏听。
“须列独断专行,根本不懂祭祀之事,只怕长此以往,真的会得罪神灵。”风羽叹道。
自他掌握兵权以后,有不少的声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有人说是须列为求高升,私通敌国,泄露军机,害死了司风神;有人说是他毒害司风神,而后捧了伏听上位。总而言之,须列就是凶手。
“我看这个神女,不像他的人。”仓王淡淡一笑。
“可是,那面具……”风羽仍要追问,但仓王已经闭眼,他只得闭口不谈。
大殿之上,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