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拾梦 第5章 师父

小雀儿自有记忆起便陪在师父身侧，而师父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这般懂事”，可并非是懂事，只是看着师父每日愁容满面，实在不想再惹她心烦。

总觉得师父志不在此，可这千翎门或是自己将她牢牢困在这里，师父很关照她，有关自己的所有事，师父几乎都是亲力亲为，就好似，她不是她师父，而是某一位血亲，小雀儿总是恍惚有这样的错觉。

师父时常会走神望向远方，循着目光望去，是上山那一条路，或许师父总是在等着谁回来。

师父似有旧疾，每逢阴雨天左肩便会疼痛难忍，师父只说是多年前不小心扭到了，又未好好休养便落下了病根。

小雀儿自幼聪慧，几乎过目不忘，故而书房里的书十年内便已经读完，还习得一些通筋活络的针法，也知晓自己身体如何，能陪在师父多少年也未可知。

师父曾说若是寻得内力深厚之人，再以内力打通筋脉，或许自己还能再活久一些，也或许能够修习武艺保护师父……

下山前师父找出了一瓶药，小雀儿曾问师父有何用处，师父只说是她父亲留下的，还未告诉她用处便离世了。

那日在旧书中忽看到一封信，似乎已有些时日，是写给师父的，小雀儿便将信交给了师父，师父本是有些欣喜，可拆开信封看到内容，脸色突变，看着师父那怅然若失的神情，小雀儿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

小雀儿从未见过师父发火，尽管是门内弟子犯了错，她也只是轻声教导两句，可尽管是她这样温暖柔和的性子，也留不住想要下山的人。

十年来，师父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过往的忧愁几乎将她淹没，听门内有些师兄师姐说，师父以前也是灵动活泼的少女，只是经历了太多事情，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们也不愿细说。

小雀儿也没再过多追问，只是想尽办法让师父安心一些，也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除了体质不能修习武艺，但看起来已与常人无异，只是师父时常过于忧心，怕自己被晨露沾湿被夜风吹寒。

师父并不是惊艳绝世的美人，眸中带水，细眉弯弯点缀在上，鼻梁微挺，樱嘴薄唇，却是因为这些年操劳忧心，脸颊瘦削，神情中带了几分冷峻之意。

小雀儿只见师父哭过两次，一次是她五岁时高烧久久不退，恍惚见听见师父哭声，费尽力气睁开眼，只见师父慌忙擦掉眼泪，眼眶发红，模样实在惹人怜惜，这世间怎会有人舍得让她难过呢？

也是自那次受寒生病后，便开始央着师父教自己读书识字，又因为自己不得习武，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留在书房，研读医书。

师父睡得很浅，若是往日，哪怕是自己轻轻翻身，她便有所察觉，可出发前一晚，师父却好似被梦魇困住，嘴里叫着师姐，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师伯吗？

那是小雀儿第次见到师父第二次哭，也是因此，小雀儿更加坚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师父，如今师父身边也只有自己了，如果她早早离开了，师父会不会更难过。

师父的至亲早已都不在，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也没有可以倾诉发泄的人，只能靠着自己熬过一个又一个困境。

可是现在，自己算不算是师父的家人呢，总有一日自己也要成长到师父可以依靠的年纪，和师父一同承担苦难，师父不该被困在这寒山之上，不该困在往事忧愁中，人的一辈子那样长，总有一日要将师父从过往的阴影中救出。

小雀儿啊，一定要健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