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拾梦 第17章 不期

行至山腰，已有云雾缭绕，再看不到其他上山的路，只有一座古宅横在面前。

“听闻林家在江湖地位颇高，家主仅凭玉戒便可号令万余暗卫，皆为武林佼佼者，又有万贯家财，富可敌国。”月牙儿讲述这些年听闻。

“这山腰古宅也是林家手笔？”

“约莫是，传言此山上接问鹤衔云两大派，若要上山，需得乘宅中云梯，可宅内守山者会观你是否有资质上山。”

江翎神色失落，望着古宅，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我这样，守山者怕是连门都不会给我开吧。”

月牙儿扶住江翎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也不是无路可走，顺岔路下山，山涧之下有我们要采的药，月荧草喜阴，正生长于此。山涧尽头，有另一处上山的路，只是比这里要凶险许多，到时侯，你在山下寻一处落脚等我。”

“可……”

“我们都是朋友了，你也依靠我一下嘛，我轻功可是连你师父都夸了的，区区山路，不在话下。”

然而，顺岔路行至山涧才发觉之前想得太过轻松，两边崖壁直耸入云，山涧幽深，毫无生机，再几步更有似是误入此处的野兽白骨，想到如此凶猛野兽都会丧命于此，不禁却步。

月牙儿抓住江翎的手，江翎轻轻回握，这才稍稍安心。

忽见前方有一人影，躺倒在地，不见起伏，不知生死，江翎在这样幽暗的山涧看不清路，却感觉到月牙儿身体微颤，问道：“怎么了？”

“我看到前面有个人躺在那儿。”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

“我也疑惑，要不要去看看？”

犹豫再三，江翎抚过腕间暗器，还是应道：“嗯。”

两人走到那人身边，俯下身查看，伤势严重，但许是意志坚强，竟留有一口气，江翎喂她一粒药丸暂稳心脉，若要医治还需要寻找医馆。

可此地距医馆实在过远，这人怕是也撑不到那时候。

“那古宅里的人总归会有药的吧，我们先把她带到那儿去。”

“好。”说罢月牙儿将那人抱起，回了古宅。

敲了许久，才有一人缓缓打开门，那人神色淡漠，眉目净是清冷疏离之意，好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唯见到那伤者时，眸光微颤，“进来吧。”

江翎讨了些外伤药，一番清理包扎，终于轻呼一口气。

“你们可知她是何人？”

“不知。”

江翎如实答着。

“我这宅子只放两种人进来，一是有心上山修行之人，二是林家家主。”

“既是家主，怎会在自家宅外遭此毒手，手骨断裂，身上几处剑伤深可见骨，毫不留情，好在她意志顽强，竟能强撑着一口气被救回。”

“那便要等她醒来问她了。”

“此番叨扰，还未曾问前辈如何称呼。”江翎这才起身行礼。

“尹月，守山人。”

“多谢尹前辈。”

尹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望着床上的人有些出神。

床上的人似有察觉，眉头微蹙，清醒过来，对上尹月的眸子，先是惊诧，欲要出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干哑，说不出话。

尹月倒了杯水递过去，忽又意识到她伤重，便轻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下去。

“尹前辈，我怎么会在这儿？”

尹月回头望向江翎月牙儿，示意那人。

“她们在崖底救了你。”

那人欲要起身感谢，奈何身体疼痛无力，只得点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在下林不期，日后若有需要，必尽力为之。”

“今日确实有一请求，不知二位可知月荧草与血莲，我此行是为寻药解毒，奈何前路不通，山涧难行……”江翎你故作为难停顿片刻，“二位若不知晓，也无妨，我们便要出发再去寻找了。”

尹月幽幽开口，“血莲与月荧草怕是都要等这孩子养好身体后才能去找了。”

“这是为何？”

望着因疲惫伤痛又陷入昏睡的林不期，似陷入回忆，“她承了她母亲极阴血统，这类人大都短寿，世间少有，血莲也不过是普通雪莲，以她血液七日养护方可结成。至于月荧草，这世间怕已难寻，但古宅密室里有一株当年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只是密室钥匙正是林家家主的玉戒。”

“竟需要她做如此损耗身体之事……”

林不期悠悠转醒，虚弱开口道：“无妨，既是二位救了我，取一些血算不得什么……只是玉戒怕是需要寻找些时日了。”

“你将玉戒弄丢了？”

“不算是，只是我不小心伤了那人的心，她现在躲着我，我好不容易拼了命肃清了那些觊觎林家的外亲……”语气哽咽又带了几分委屈。

“你莫不是将玉戒当成定情信物交给别人了吧。”

“我信她。”

“你……不期，你要知道，没有玉戒，你也算不得什么林家家主，若真出了事，我护不住你。”

“我信她。”林不期沉默片刻，又望向尹月，“就像我娘信您那样。”

尹月无奈道：“罢了，你先好好休养，我带你的两位恩公去客房休息。”

将月牙儿与江翎安顿好，尹月这才又回到林不期床边，望着她紧蹙的眉头，轻叹道：“睡得这样不踏实，这些年来怕是吃了不少苦，若你娘真信我，又怎么会让你一人面对外亲，独让我守在古宅，到死都不曾见我一面。”

林不期却好似被梦魇缠绕，呼吸突然急促，伸手胡乱抓着面前的空气，尹月忙上前按住她，“伤成这样还乱动，是真不想好了！”

床上的人又挣扎片刻便安静下来，眼角滑落几滴泪，不知在说些什么，因着嗓子干哑，只能听出几声哀痛的悲鸣，都是做了家主的人了，如今躺在床上，却像个孩子。

尹月看着林不期的可怜模样，本欲伸手安抚，即将触碰时却又收回，“与你娘长得这般像，若当时她肯开口，我必会与她共进退，林家也不像如今，由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撑起，于她而言，我终究是个外人罢了。”

“尹前辈，我娘她从未把你当作外人，被她弃放山村隐忍养势时，她便同我说过，日后哪怕不能做家主，也要全力护住古宅。”

林不期不知是何时清醒过来，也不知那些话，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