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第4章 第 4 章

4、

晚上和宋世军的父母吃饭，他是独子，父母原先都在政府内工作，这几年也都退二线了。他们体面又客气的选在了一个在当地比较高档的餐厅，鸡鸭鱼肉，深海海鲜应有尽有。

“点个大螃蟹你吃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吃海鲜了吗？”宋世军拉着艾雪去点菜，这边是看菜点菜的模式，菜品保证新鲜。

“不用了，太贵了，这个虾还挺新鲜的，搞点这个就行了。”

“大过年的，咱就吃点好的吧，也不差这点吃的钱。”

“不用了，这虾看着挺肥的，说不定比这空壳螃蟹还好吃点。”

“也行，都听你的。”

宋世军旁若无人的把艾雪往怀里揽了揽，艾雪觉得不适应但也没有挣脱。

桌上，宋世军的父母热情体面，艾雪的爸妈也欢乐迎合。他们聊着即将达成的订婚，艾雪觉得和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

“小雪爸爸，你们看定的什么日子合适？”

“哎哟，这个也要看年轻人的想法。世军，你觉得怎么办合适？”

“我尊重小雪的想法，小雪，你看是过完年就挑个日子还是等天暖一点，这样穿礼服好看？”

宋世军牵着艾雪的手，一杯白酒下肚，他脸上通红油亮，在加上笑眯眯的表情，好像某个神像。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打算把我调到深圳去做一段时间，我想等夏天再订婚。”话音一落，桌上寂静无声。

“你不是说最近工作不开心打算辞职吗？”

“我从来没说过要辞职的，虽然最近是有点障碍，但这个工作我还是喜欢的。”

“去深圳，那么远，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

“其实现在高铁那么方便，几个小时就回来了，我有空就会回来的。”

“几个小时？就你们那个总要加班的工作，我不去找你，怕是几个月都见不上面吧。”宋世军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下去了。

“这个工作机会真的非常难得。”艾雪想尽力解释。

“说来说去，你其实就是不想订婚是吧？怕我绑着你？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啊！”

红彤彤的脸上满是阴霾，艾雪觉得此刻的宋世军如此陌生。

“我没有不满，我就是想趁年轻，多打拼几年，想干出点成绩。”

“艾雪，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你一个女孩子，好好结婚生孩子比什么都重要，谁稀罕你干的那个工作赚得那点钱，我跟你讲，我和你妈就没指望你和你弟能养我们，可你怎么连自己事情都这么糊涂？”

“小雪，深圳太远了，妈不放心，别去了。”

父母的态度让艾雪心寒，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她一直被当男生养着，小区里男生的游戏她都要参与的，弟弟出生了，她就突然变成了女生，讲话要温柔，行为要规矩，她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这个身份。在爸妈眼里她一直是听话懂事的女儿，好像小时候活泼的自己从未存在过。

“小雪，你要有什么要求就提，别离开我好不好。”宋世军的脸又变了，一脸哀求。他的父母坐在一边，沉默不语，脸色不娱。

“我没说要分手，只是工作调动。”

“你要调到那么远去，我们还怎么在一起，本来这样就是我一直在两头跑，我难道不累吗？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我又何苦？”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非要去深圳，你就和分手是吧？”

艾雪盯着宋世军，宋世军回避了她的视线。

“你考虑清楚。”

一场饭局不欢而散，回到家里，父亲大骂她不孝，蠢钝如猪，连宋世军这么好的对象都不知道珍惜。艾雪沉默不语。最后仗着酒气，父亲还想挥手打她，被弟弟一把拉住。

“我姐只是想好好干干工作，又不是出轨变心，他宋世军凭什么发那么大脾气，还叫嚣分手？我姐难道就是专门准备着给他做老婆的吗？”

弟弟出生的时候，艾雪感觉自己好像一个透明人，无论干什么都被忽视，只有在干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时才会被拎出来骂一顿，

“你看你这样，哪一点想个女孩子，都是做姐姐的人了，都不知道照顾弟弟帮帮妈妈。”

“声音小点，动作轻点，吵死人了。”

所有以往的行为都好像变成了错的，艾雪慌乱的整夜掉眼泪，到最后，艾雪变成了一个安静懂事的女孩子，学会了不和大人争辩吵闹，不去做那些逾越的事情。可是换个地方工作而已，是什么大错吗？

当艾雪再次站在走廊上时，她知道，她又进入了那个恶梦。走廊上空无一人，她转身回到教室，坐会自己的座位上，同桌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她把他拍醒，把书递给他，是从婆婆家哪来的那本。

“还给你，我看完了。”

“不用了，送你了。你说海真的是蓝色的吗？”

“是的吧，大家一直都那么说。”

“大家都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去看看。”

“咱一起去吧？”

“好，一起去。”

同桌那张笑脸在眼前慢慢消失，转而出现的是那张带着草帽的脸。

闹钟在早上六点响了，艾雪还要自己赶车回去上班。卡时间进了公司，也不算迟到。经理还是在门口守着，艾雪也不清楚他这是过于敬业还是多此一举。

宋世军发来信息，希望两人好好聊一下，艾雪给他回了中午回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的好，艾雪觉得自己很有精神，她给张姐回了话，表示可以去深圳，张姐也很高兴，承诺给她薪水翻倍。

“嘟嘟~”艾雪吸了一口气，给宋世军打了电话。

“喂，小雪。”电话接的很快。

“喂，世军，有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好好聊一下，昨天喝了酒，可能语气有点冲。”

“嗯，你说吧。”

“小雪，你要相信我，结了婚我还会对你好的，会天天宠着你逗你开心，不让你做任何事情。”

“我知道，世军，我知道想要在事业上更进一步。”

“你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吗？”

“其实也不远，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要觉得远，那你可以辞职到深圳找份工作，以你的学历，应该机会挺多的。”

“那怎么行，我工作的好好的，年后可能要升职。现在辞职去外地，一切都是新的，我何必受此蹉跎。”

“你不能辞职，我就可以了吗？政府就那么好进吗？你自己都说，其实系统内工资不如外面的，那你还待在那里？”

“那不一样，我是回家乡效力。再说，你是女人。”

“我是女人怎么了？我是国家的公民，在哪都是为国家效力的。”

“大家都追求工作，那谁照顾家庭？这才是女人该做的事情。”

艾雪停下来，电话里只有呼吸声。

“小雪，我对你的感情，你是清楚的，我为你跑了那么多次，你就不能为我回来一次吗？”

“调去深圳工作，我已经决定了，没有人天生适合照顾家庭。”

“哼，没想到，我对你的感情，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嘟嘟~~”

电话被挂断，艾雪也无力辩解什么，是她放弃了这段感情吗？还是从未拥有过。

在僻静的花坛角落，艾雪蹲了下来，双手掩面，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背后的蜡梅树，花开满树，幽香阵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