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睡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别墅的卧室里。
悬挂在我右上角的吊瓶,下端延伸出一条长长的细管,管子尽头连着的针,扎我手背上。
我小心翼翼地扶起身,张望四下,却并没有看到自己那部花了屏的旧手机,床头放着一部新手机,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试着摁了摁手机的侧边键,屏幕亮了,也没有锁屏,此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睡了三天。
那是谁将我从片场送回来的呢?
我完全没有印象。
只记得当时自己因为竹青的毒素,身体变得沉重,按照以往经历,我只需要浅浅休息一段时间进行自我修复即可,所以我钻空去保姆车上小睡了一会。
可没想到的是,我这一睡,竟然过了三天。
我的身体,好像比以前虚弱了很多。近乡,情更怯。是因为情毒复发,快要压不住了吗?
我不知道这栋别墅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在,于是自己拔掉了针头,好将自己的右手释放出来。
起身再看,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我走近,隐隐约约从门缝中瞥见,似乎有个人影在外厅活动,于是我试探着喊了喊:“楚文?”
外厅的人听到我的呼喊,立刻放下手中活计朝我走来,推开门我才发现,居然是韩捷。
韩捷看我拔掉了输液管,便问道:“营养液还没输完,你怎么把它拔了?你睡了三天,没有进食。”
我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的,老毛病而已。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医生给我看过了?医生是不是也说我身体没毛病,兴许就是累到了?”
韩捷眉眼微征,我心下了然。
寻医一年的那段时间里,我得到的不过都是这般回答,早就烂熟于心。
“对了,楚歌还在之前的拍摄点吗?要不要我现在过去?”
我虽然不愿意时时见到楚歌,却还是明白清楚工作第一,毕竟他们招我来,不是休病假的。
“拍摄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有安排。”
韩捷思考了几秒,忽然又改主意说到:“但你若是自己想去,我可以开车送你。”
听到这话我不禁笑道:“这竟然是有商量的?我若不想去就可以一直不去吗?”
韩捷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冷了下来,他轻轻叹息道:“你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没心没肺。”
“什么?”我下意识发出疑问。
然后又明白了他话中所指,于是故作轻松道:“楚歌是这么跟你说我的?他还说了我什么坏话?”
“他说了什么,你在乎吗?”韩捷的语气带着丝丝嘲讽。
说不在乎,都是假的。
想到此,我的胸口又隐隐作痛,心绪随着这一阵阵的疼痛变得不安,带着一丝烦躁说道:“你若不想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我掠过韩捷,朝门外走去,背对着他,因为不想让他察觉我的异常。
“你知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
韩捷忽然朝着我的背影冷冰冰说道。
我愣在原地,然后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喃喃道:“为什么要找我……”
韩捷嘴角扯出一丝嘲笑:“呵,谁知道他呢?可能就是年少无知昏了头,对一个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始终念念不忘,而这个人,却享受着他现在不可企及的随心所欲和自由。”
随心所欲?
听到这个词,我内心的委屈油然而生,眼眶不受控制地感到酸涩。
我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不曾随心过。
这么多年,我强忍着不去牵动感情,只是为了压住从老毒妖那里被迫继承的情毒。我不敢怀念死去的父母,不敢接受身边的友好,不敢拥抱爱情。我以日复一日的流浪和自我放逐去填补内心的空洞,将整个世界装进眼睛只是为了填补心头的缺漏。
我淡淡地回应:“他不是都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还能有什么禁锢他自由的?”
“你。”
我苦笑:“所以你们也用禁锢我自由的方式,惩罚我吗?”
我猜测韩捷是知道我们的过去,才会有如此言论,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在演戏引我入局。
“让你时时刻刻待在他的身边,你竟然觉得是惩罚?”韩捷的语气带着轻蔑。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如果说因为离他太近而导致心痛的频次越来越多,痛感越来越烈,那又怎么不算是惩罚?虽然行刑的人不是他。
见我许久不作回应,韩捷不甘休地继续问:“展小姐,楚歌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在我心里。
还用去算什么。
“够了!”我不想再让他继续下去。
我紧攥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嵌入肉里,试图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痛苦不被看穿。可韩捷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针尖扎在我的寸寸皮肤上,我全身由内而外,如同遭受着虫蚁啃咬。我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是被困在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里无法脱身,像哮喘发作一样止不住唇齿的颤抖。
“能不能帮我打电话给言宇,我想回家……”
我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对他说道,然后再度晕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幕,让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次,我在被人推下山崖的那一刻,终于努力回头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尹征现在的妻子。
我万分震惊,完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而我跟她几乎没有过什么交集,我和尹征也并无半分超脱同学以外的情谊。
旅行是他们所策划,说是为了让我走出父母车祸双亡的阴影。
谋害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正是那次跌落山崖,我落到一个无名山洞,昏迷数日,醒来时竟发现自己手脚被锁链束缚,周围尽是盘踞的毒蛇。
光线照不到的黑幕中,一个暗影缓缓走出,他用衰老得如同枯木折枝般地声音幽幽道:“终于又见到活人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那周围盘踞地毒蛇便向我游来,我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我眼睁睁看着那一条条漆黑或是花红的毒蛇朝我靠近,而我的身体却被禁锢得丝毫不能动弹,只能任由那些毒蛇将我的腿咬的体无完肤。
火辣的痛感顺着血液四处蔓延,随着毒素在体内不断肆虐,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窒息,然后绝望地,被迫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