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苍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开了门,急道:“怎么回事?”
即墨青伸手拦住他,道:“你先别急。”
又看向门外那弟子,道:“发生何事?”
那弟子看了一眼胧苍,道:“灵秀山君一口咬定胧苍血脉有异,铁了心要将胧苍押去念阁,师父如何也劝不动。”
还没说完,屋顶传来颜进舟的声音:“岳襄师妹,带着这么多人来此处所为何事?”
说罢一群白衣翩翩的女子从天而降,堵在房间门口四周,颜进舟也翻身而下,笑意盈盈地看向为首那女子,道:“岳襄师妹,若是累了大可以先告知我,我好令人给你们安排住处,怎么自己就过来了。此处房间已有人居住了,我再给你们另寻一个好地方吧。”
那名叫岳襄的女子说话行事同落千尘如出一辙,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她面不带笑,道:“多谢颜师兄好意,我与师妹众人今日便要回程,无需劳烦颜师兄。”
颜进舟笑道:“哦?那你来此是为何,莫不是特意来探望我?”
岳襄直直盯着胧苍:“奉我师命,将樽前山弟子胧苍带走。”
即墨青将胧苍挡在身后,道:“岳襄,此乃我七曜山的地界,胧苍是樽前山弟子,如何也轮不到灵秀山来处置。”
岳襄道:“四山修行虽互不干涉,但自有约定俗成,四山皆有拨乱反正,清邪除祟的职责。自元清山不再,我灵秀山修筑念阁,日夜不休,驻守一方。护的是天下苍生,镇的是十方安稳。别说一个修行弟子,若真是烛龙一脉,就算是一山元君,我灵秀山也绝不姑息。”
“什么烛龙一脉!”胧苍推开即墨青,站到岳襄面前,怒道:“念阁受损,你们便想找个人出气,一山灵修为难一个它山弟子,灵秀山便是如此担重责,如此护苍生的吗!我修行靠的是炽凰灵脉,修的是晴元灵息,怎么就是烛龙一脉了,若我真是,十五年前遭难的便不是元清山,而是你灵秀山了!”
这话一出,灵秀山众人都亮了剑,即墨青厉声道:“胧苍!不可胡言。”
胧苍一时气急,没曾想脱口而出的话犯了点禁忌。
十五年前元清山之乱,各山伤者无数,其中灵秀山伤重而亡者尤为多,就连落千尘也差点没活下来,灵秀山只因此战,便差点儿落得跟元清山一样灭门的下场。落千尘最钟爱的弟子也死于那场浩劫,自那以后,落千尘便于众人前立誓十方境再不能遭此劫难,由此筑了念阁,自愿担起元清山守山之责。
那时各地修士皆待休整,而元清山确需有人日夜不休地看管。落千尘既有此等决心,正合了八方修士之意。纵然稍有不慎,便可能落个灭门的后果。于是自那之后,八方修士皆默认不在明面上谈论灵秀山的危险处境,只将灵秀山奉为清邪除祟的权威。
胧苍现下回过神,也自觉出言不妥,呆愣了片刻。
岳襄倒是不为所动,只道:“是与不是,念阁自有论断。”
说罢灵秀山众人列阵于前,凌空而起,剑光凌厉,不留余地。
胧苍剑不在手,心道不妙,退了一步,即墨青便已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不过即墨青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要出手的迹象。胧苍只见颜进舟弹指一挥,那四面的剑光便成了四散的微风。
岳襄脸色一变,将灵力聚于掌中,飞身而来,颜进舟抬手直直接住这一招,二人合掌之时,岳襄掌中灵力竟瞬时消散,颜进舟毫不费力地反手一推,将她推开三丈之远。
“师姐!”灵秀山众人适时扶过岳襄,仍是拦在房门前不肯罢休。
颜进舟道:“岳襄师妹,许久不见,你这修为大有长进,这脾气也是大有长进啊。无论如何,胧苍小师弟现在是我七曜山之客,你要在我面前将人拿了去,如此不讲情义,实在是让我难办啊。”
岳襄道:“颜师兄,师命难违,别怪我不留情面。”
灵秀山几人拦着胧苍,却也没再上前,想来是自知几人合力也不是颜进舟的对手。
颜进舟仍是笑意盈盈地负手而立。
几人僵持好一会儿,无果,却见宋和修御剑而来,道:“岳襄师妹,灵秀山君在海川楼等候,请随我来。”
“当真?”岳襄疑道。
宋和修点了点头,又看向即墨青,道:“青阳,师父请樽前山弟子胧苍一同前去。”
即墨青沉默着看了一眼胧苍,胧苍哼笑道:“去便去,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想如何处置我!”
即墨青道:“放心,七曜山绝不会让灵秀山君在此乱来,别怕。”
胧苍道:“怕?我为何要怕!我师姐还在此呢,真当我樽前山无人了吗!”
宋和修在前面领路,道:“走吧。”
海川楼内。
“师姐!”
胧苍刚一进门,便见肖雪月于落千尘对立而站,灵秀山弟子人多势众,围在落千尘身后,肖雪月孤身一人站在另一边。
听见胧苍这一喊,肖雪月转过头来,清冷的眼底带着掩盖不了的疲态。胧苍三两步扑到肖雪月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下巴高高抬起,瞪着落千尘。
落千尘道:“怎么,考虑得如何了?”
胧苍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如何?还用考虑什么?你如此不依不饶,不就是为了杀我!”
落千尘轻笑一声:“我已经提出折中之法,既然贺林那不干事的老东西不肯露面,那便只有你们自己做决定了。若你们还考虑不清楚,我便只有依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了。”
胧苍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折中之法?”
“她要你随她们前去念阁,以身做饵诱杀死魂。”
因为海川楼太嘈杂而索性躺在红瓦之上小憩的风赤突然现身,俯身在胧苍耳边说道。
胧苍睁大了眼,嗤笑一声。
落千尘道:“胧苍,你们二人皆是十方境修士,也不应是不能明辨是非之人,大道与私情,孰轻孰重,你们心中应有定夺。如今十方境劫难就在眼前,你们却连如此牺牲之觉悟都没有,贺林这一山之尊,也是做得荒唐。”
胧苍冷声笑道:“说得如此义正辞严,你为何自己不去,为何不让自己的弟子去作饵!”
落千尘没什么好气,道:“哼,我灵秀山驻守念阁十五年,为护十方境安宁,死伤弟子无数,若以我身作饵能诱出死魂本相,我自然当仁不让,何必在此跟你费口舌!”
一直坐在堂上未曾开口的七曜山君戚愿说道:“胧苍,摘星女,此法可行。依各山弟子亲眼所见的状况,此次元清山作乱的死魂似乎认定了胧苍的脸,虽不知为何,但万物因果皆有迹可循。七曜山可让青阳带人前去护法,不会让胧苍身陷危机之中。”
胧苍看了一眼高坐堂前的七曜山君,又看了一眼面前蓄势待发的灵秀山众人,双手捏紧又放开,是下定了决心,道:“好,我去。”
“苍苍!”
胧苍的手被肖雪月握住,他感觉到一阵冷意自手心传来,肖雪月一脸忧愁地看着他。
胧苍看着她,一脸坚定,道:“师姐,没关系,我不会有事。”
胧苍自然知道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想必师姐也知道。
且不说元清山之乱必须有个结果,单是说落千尘此人,不达目的绝不会轻易罢休,若是今日不答应,来日也定会被寻个理由将自己带去念阁。何况肖雪月身体有疾,又在这海川楼中,对着落千尘站了许久,胧苍实在不想,也不愿看到她如此为难。
胧苍按住那只冰冷的手,小声说道:“师姐,没事的。”
七曜山君道:“既如此,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日便前去念阁,我已将此事通传贺林,胧苍,你也不必忧心,七曜山定会护你周全。”
胧苍点了点头,挺着胸膛站得笔直,反握住肖雪月的手,安抚一般捏了捏她的手心。
戚愿又看向落千尘,道:“据念阁弟子所探查的情况,死魂常在夜里出现,便定于今夜日隐时分,如何?”
落千尘道:“如此甚好,襄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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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山下,念阁旧地。
往日巍然矗立的念阁变成一堆碎石块,隆起来如同一座坟墓一般。
灵秀山众人早已摆好法阵,只待日沉之时便启动法阵。
像是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就连今日将胧苍带来此处也早已是计划中的一环。
岳襄一直盯着胧苍,像是怕他一个不注意便反悔跑了一般。
风赤两手抱臂站在胧苍身边,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几步远外的肖雪月和即墨青二人。
即墨青负剑而立,直勾勾盯着肖雪月的眼睛,丝毫不掩饰脸上那痴缠眷恋的神情。
胧苍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头,看得十分膈应。这即墨青仗着自己在十方修士中的声名,只要有机会便缠着师姐,让各山修士都瞧在眼底,三两心思人尽皆知,让师姐无论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跟他并立而谈。心思如此深重,实在是令人发指。
风赤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这青衣灵修修为尚可,在人境放眼望去也算得上佼佼者,和你的师姐很是般配。”
胧苍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般配?我师姐天人之姿,哪是即墨青这等凡俗之人配得上的,你这被困在剑中千年的老妖怪懂得什么!”
风赤哼笑一声,没有理会他,俯身勾着胧苍的脖颈,指了指灵秀山结的法阵,道:“胧苍小儿,你可知那几个白衣小女所作法阵是何作用?”
胧苍顺着风赤的手望过去,道:“这是八方隐灵阵,我曾在书中见过,此阵专为引魂,需以朱砂作基,再耗费大量灵力结成。以生人作饵,可渡无归魂。只是引魂有一个条件,魂与饵得有联系。那些死魂用我的脸现世,落千尘断定死魂必然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将我带来做阵眼。”
风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同那落千尘,是有什么仇怨么?你是杀过她的相好还是杀过她的爱徒啊?”
胧苍神秘地说道:“落千尘与我师父不和已有多年,她素来看不惯我樽前山弟子,这其中万千隐情,你若想知道,改日我特意挑个时间说与你听。”
风赤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你这崽子,看今日之景况,你还得有来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