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处院落。
“墙角团着的那位,请问清洁咒语怎么念?”
方雀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新外袍穿好,又抱着何山披给她的外袍问小猫头鹰。
小猫头鹰记仇,至今还扎在墙角里装死。
方雀拍了拍搭在臂弯的外袍,望向窗外:“唉,这里不是仙侠世界吗?怎么连这点小咒语都没有……”
小猫头鹰愤怒地拧过脑袋:“我是高贵的系统监察使,负责评估你演绎剧情的表现,不是你的贴身书童!”
方雀:“知道了,高贵的监察使大人。不过,你真的不打算为仙侠世界正名吗?我脸都撂这了,你都不打?”
一人一鸟隔空对望。
方雀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还欲再激。
小猫头鹰见状张开翅膀:
别说话,求你。
小猫头鹰想了想,咕哝道:“泉自源头冷起……”
方雀跟着念:“泉自源头冷起。”
她臂弯里的外袍自行飞至半空,一股细小清澈的水流从她的指尖跃出,打湿衣襟。
小猫头鹰:“风从天外吹来。”
方雀并指成诀:“风从天外吹来。”
些许暖风平地而起,将整件外袍吹得烈烈作响。
干净的衣服落到方雀手中时,还留有余温。
小猫头鹰冷眼旁观:“脸打得疼吗?”
它一边嘲讽,一边暗戳戳地将系统内方雀的代称改成了“鬼见愁”。
方雀折着衣服,抬头一笑:“一般。”
她背地里叫小猫头鹰“点读机”。
哪里不会点哪里。
何山的外袍上挂着一段衣带,料子与别处不同,想是后来缝上去的。
缝它的人技术蹩脚,缝得鼓鼓囊囊,方雀折了好久才勉强折平。
在折衣服的过程中,她无意间窥到了何山的小秘密。
那段衣带里侧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方”字。
一个姓氏,出现在这样私密贴身的地方,其间情愫,着实引人遐思。
此举无心,方雀低低告了声罪,抱着外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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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一早便等在院外,他侧身对着院门,左手背在身后,一下一下捻着无名指上的指环。
“师兄久等了。”方雀快步上前,“这是师兄借我的外袍,昨晚真的多谢。”
何山闻声回神,左手向袖口里一缩:“师妹多礼。”
他伸手欲接,目光在扫到方雀手中折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时明显一顿,随后动了动手指,将外袍收到“袖里乾坤”中。
袖里乾坤是个小香包,原理类似于小叮当的神奇口袋。
何山前脚将外袍收进“袖里乾坤”,后脚又从中掏出一支细杆毛笔,围着两人一画,白光大盛,方雀下意识合了眼。
再睁开,人已经到了昨日集合的祭台脚下。
那毛笔就是低配版任意门。
修仙界将这种具有传送功能的东西,统称为“若比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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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下的仙修零零散散,比昨晚少了许多。
其中一位仙修瞧见方雀,挥手招呼:“我就说嘛,我们小师妹天资聪颖,即使是第一次参加捉鬼大会,也一定表现不俗。”
众修闻声,齐齐转过头来。
人虽少了,但热情分毫不减。
容海也在人群之中,此时已经挤了过来。
容海一来,众人的溢美之词便从“慧敏机智”,变成了“般配眷侣”。
容海春光满面,一边点头应着溢美之词,一边不安分地伸手向方雀摸去。
方雀冷笑着背过手,勾指一弹。
骨裂声混杂在笑语之中,谁都没能听见。
容海抱着手向后退了一步,一双狐狸眼登时红了一圈。
可他的笑还好好地挂在那里。
看着有些渗人。
何山顺势补位,紧贴在方雀身后。
容海红着眼角瞪何山,何山丝毫不为所动。
正这当,洪钟声起,人语声渐止。
数十根青云柱上有墨字浮现,每一行墨字后,都跟着一段分数条。
“第一轮分数公示中。若比邻已开启,愿诸君好运。”
墨字一出,众修便开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方雀眯着眼找了一阵,才在一根荧着浅蓝色光华的石柱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在中上游,分数条比榜首的道友短了一半。
她还没来得及去找何山的名字,人群便开始涌动。
三人夹在人群中,被推着向前走。
涌动的人群里充满了“羊毛毡”“蜡烛”等等关键字,除此之外,还混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们小师妹果真厉害,只答对一半都能逃出来。”
“小海也是只答了一半。这两位连分数条都这么登对,啧,只羡鸳鸯不羡仙……”
被迫听了满耳的方雀:……
本人学渣一枚,全靠大佬带飞,不绑cp,专心活命,勿cue。
容海隔着一个碍眼的何山,追了方雀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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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下。
三人并肩走入拱门,门内星光一闪。
“准许通行。”
在上一轮中,何山按熄了所有蜡烛,此时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他摸黑过去,将蜡烛一支一支点亮。
方雀倚在墙边,用手指捻着眉心:这间屋子里,多了两个陌生人的气息。
第一支蜡烛亮起,照出一个艳丽的人影。
人影端坐在床边,凤冠霞帔,顶着红盖头。
正向方雀那边蹭的容海停住脚步,奇怪地“嘶”了一声。
方雀眯起双眼。
惨遭“贴面杀”的何山手下动作未停。
两根、三根……六根,直到全部的蜡烛亮起,方雀才发现墙角处还蹲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和方雀何山一样的浅蓝色广袖流仙服,脸色煞白,看着有些眼熟。
有些眼熟的女子扶着墙起身,勉强挤了点笑意出来。
这笑颇有个人特色,方雀一下便认出了——
正是昨晚那位冲着她姨母笑的师姐。
方雀受了惊,眼神有点凶,被凶到的姨母笑师姐连忙开口解释:
“那个,小师妹莫怕,在下楚江,是你的同门师姐。小师妹第一次参加捉鬼大会,还不知道,就是,如果第一轮任务没有完成的话,就会随机淘汰掉一名队友。落单的修士则在第二轮并入其他队伍。”
楚江有些语无伦次,不过方雀大致听懂了。
方雀一指床边人:“所以,他这是被淘汰了?”
楚江点头:“是。”
方雀:“还有救吗?”
楚江垂了眼:“暂时没有,他已经被会场吸纳成场内角色了。”
方雀:“……”
你说修为不够就会被修仙界抛弃淘汰,原来不是骗我的。
容海趁机蹭过来:“姐姐这么善良,我知道姐姐一定会很伤心,不过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我们先做自己的事,好不好?”
方雀捏紧手指,发出“咔”地一声响。
拳头硬了。
楚江一脸磕到了的欢喜:“我就知道小海一定会和雀儿一队,有翰白宗的人在,我就放心了。”
何山适时地“咳”了一声,而后顶着三人的注目礼,率先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方雀回望楚江一眼,小跑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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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时间停转,眼下还是黑夜。
屋外是个天井,天井里摆着三五桌酒菜,酒菜原封不动,喜宴似乎还没有开始。
合院四四方方,只有背后的喜房点着一屋烛火,烛火透过窗棂落在地上,照出一方暖光。
暖光有些奇怪,何山正站在旁侧观瞧,方雀随之低头去看。
暖光中央颜色最深,有红丝在其中流转,红丝停留的时间不长,一如觅食的锦鲤,曳着长尾巴时隐时现。
方雀蹲下身,抬头问何山:“师兄,有笔吗?”
何山将两指伸进袖里乾坤,夹出个小黑块:“没有笔,只有铅块。”
方雀接过:“一样的,多谢师兄。”
容海站在一边牙都咬酸了。
方雀用铅块摹下红丝游走的路径,汉字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来。
楚江试着念道:“我的……什么……是因为信?”
最后一笔落下,黑色的铅迹胀出一片白光,四人纷纷转开眼,等白光散去,那行字已经变为深红色,似是血书。
楚江叫出了声。
方雀没被血字吓到,反而被楚江吓得挑起一边眉毛。
容海一把捂住了楚江的嘴:“闭嘴,你吓到姐姐了。”
楚江抬起一只手作投降状,方雀充耳不闻,转着铅块认真看字。
字并不多,只有一行:
原来我的死,是因为一封信。
方雀递还铅块,正想问问何山的理解,忽听院门“吱呀”一声。
四人目光越过酒桌杯盏。
院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一个小孩子举着一封信挤了进来。
小孩子长得白里透青,一张口,童声清越:“请问,你们谁是阿如小姐?”
四人开了静音。
小孩子没有得到回答,便走到天井中间:“阿如小姐在吗?这里有你的信。”
小孩子站在光里,暴露了一个很大的缺陷——
他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