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峻剑宗近来很是安静,先是大师姐和小师妹外出,再是剑尊为了魔族一事动身前往仙盟,除了执法长老方明月,榴朱堂少有人至。
几个弟子正说着仙盟派人前往天陷查探,迎面撞上形容严肃的方明月。
“方长老。”几人纷纷见礼,方明月德高望重,掌剑宗执法堂,连慕寒星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方明月眉头皱紧,“你们不认真修炼,在这里乱逛什么?”
他素来严苛,剑宗弟子无不敬怕,忙道:“弟子等是来迎剑尊的。”
“尊主今日回宗自有人去接,你们偷懒竟还拿尊主当做借口,莫非都要当做禾善之流!!”
他不依不饶,几人心下叫苦,一旁走来的方河忙解释:“长老,我们是听闻慈光寺的佛子一同前来,想与之切磋一番。”
见独子开口求情,方明月“哼”了一声,甩袖走到前方。
“多谢方师兄。”
方河笑道不用,暗忖父亲对禾善这般敌视,若日后禾善嫁与尊主,难道也要对尊主夫人不敬吗?
他摇头,忽然想起那日眸子明亮的姑娘同他讲话。
她的圆眼明澈透底,永远带着几分笑意,其实也没有那般不堪。
思索间众人一阵哗然,他跟着望去,慕寒星一身银袍,九思剑化气为形,纯厚的灵力在周遭浓聚成风,氤氲了眉眼。
“弟子恭迎剑尊。”
慕寒星略略颔首,面容清疏,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阿弥陀佛。”如金碎玉的声音趁风而行,叫人不禁看向这声音的主人,“‘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慕尊主满身风姿,小僧早有耳闻。”
“只是尊主剑气太过冷厉,小僧的衣服受不住。”
慕寒星一怔,看他僧袍一角齐齐断开,低声道歉。
“这就是佛子吗?”底下的弟子忍不住讨论,“听闻佛子乃入怒方丈的亲传,年纪轻轻,却是慈光寺唯一的十二髻。”
众人看向他头顶的十二枚戒疤,一个女剑修小声道:“我是知道佛子厉害,可...可是没人说他长得这个样子啊!”
身为天下第一宗的弟子,自然见过世面,而修士大多为世上佼佼者,形貌也数上乘。
出类拔萃者,譬如昳艳端丽的兰时、清冷赛雪的慕寒星、儒雅温润的孟秀秀...皆为六界难寻,可怎么还会有慈光寺佛子这种类型。
秋水为神,白玉作骨,身量清瘦挺拔,却头圆眼圆,比他手上转着的白玉菩提更透亮明润。
佛子朝他们扬起嘴角,月白僧袍垂落脚边,无波无痕。
几个女剑修捂着心口,面上平静,心中大吼:好想盘!
“你们觉不觉得。”女剑修望着佛子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他跟咱们小师妹有点像?”
慕寒星引人进入榴朱堂,屏退跟来的方明月,带着几分审视看向对面,“此前佛子为剑宗弟子除祟,还未曾道谢。只是佛子不去仙盟,一路跟着慕某来剑宗,是何用意?”
“浮生暂寄梦中梦,事事如闻风里风。”他抬起一双圆眼,“慕尊主唤小僧善明即可。”
慕寒星不知道他这张口就要念诗的习惯是谁教的,无奈道:“还请善明师傅直言。”
善明笑笑,忽然问道:“小禾施主不在剑宗吗?”
慕寒星一愣,这才想起禾善小时候被送到慈光寺呆过几年,据说与善明关系尚可。
可也没好到间隔数年特意跑来看望的程度。
慕寒星语气微凉,“师妹在无忧城。”
“阿弥陀佛。前些时日林施主前来,与小僧说起小禾施主。听闻她虽仍无灵力,却收服师傅的七安短剑,真叫小僧赞叹。”
善明笑眯眯地捏着菩提,“凡益之道,与时偕行。此乃缘分。”
慕寒星不置可否,又问他不远千里赶来究竟有何要事。
“咫尺曹源有路通,游鱼何事自迷踪。”善明叹道:“小僧自幼在慈光寺,师长师兄友爱,时常教导小僧俗世繁华,为出家人的大忌,因而小僧未曾外出过。”
慕寒星一堆事情堆着,又不能把人撵走,只好耐着性子低头擦剑。
“后来寺中来了个女施主,头发很长,与我年岁相当。我二人关系极好,师兄他们又嘱咐我万万不能与她一同出恭,小僧不服,既是寺中人为何不可...”
猜到他说得是禾善,慕寒星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当然不能。”
善明双手合十:“风前敛手一转语,未必丹霞识得伊。师兄们也如慕尊主一般生气,将小僧吊起来,可小僧依旧不服气,后来师兄们才说,女施主就是俗世。”
“想必慕尊主知道小僧说得就是禾施主,小禾施主在寺中时,灿若端阳,连不苟言笑的师叔皆言禾施主至情至性,若修佛道定有所为。所以这些年来小僧对外面有关她的传言一概不信,后来多次为禾施主推演时,都发现她命道扑烁。”
慕寒星直直看向目露悲悯的善明,慈光寺因着早年间秘事不允弟子占察,可善明身为佛子却用道家的推演为禾善勘测。
慕寒星唇线抿直,如此出格,他意欲何为?
善明继续道:“虽为扑烁,可却存在。但小僧日前推演,去发现禾施主的命格不日将断!”
慕寒星猛地起身,周遭罡气四溢。
命格将断...他下意识就想传信给林长鲸,可刚摸到烟花序,又重新坐下。
推演一道本就诡秘,善明所测应当是指禾善与重溟剑的渊源。
思及此,他冷声道:“佛子不必担忧,师妹有剑宗相护,不会有损。”
“再者师妹身上有剑宗禁制。”看着善明那双与禾善神似的圆眼,他神色漠然,“我与她有婚契,今年或会成亲,介时还请佛子再来推演一番。”
善明心口油然而生一股不适,并非因着慕寒星的冷言冷语,而是此前推演时受到宝器的反噬。
禾善的命道戛然而止,他反复推演,不可能出错。
既然慕寒星不信,他就亲自走一趟。
*
春花连枝,山绵瓜洲,淡金熹光撒在身上,照得紫色衣角透着莹辉。
禾善坐在车上手脚僵硬,不知道怎么安抚膝上趴着的姑娘。
“奴家薛茵,被那起子坏人掳走,还好有两位出手相救,否则...”她抱上禾善的腰,泪雨涟涟,“奴家可没脸活下去了。”
身上有个人蹭来蹭去总归是不大舒服,禾善微微挪动,安慰道:“世道不太平,难为你了。”
她抬头,撞进兰时浅茶色的眸子里。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路过大婴山,正巧撞见一群人强抢民女。
兰时低头看向禾善,果不其然在那双圆眼中看到无语。
谁家强盗一水儿的点胭脂,那唇红齿白的模样比小倌馆里的还标致,撕个衣服还得是长宽一致,极富凌乱美的。
禾善:你信吗?
兰时:你猜呢?
两人对望间那被欺负的姑娘喊得嗓子都劈了,禾善问他怎么办,桃子耳坠只传来三个字——陪她玩。
于是回程路上,禾善就多了个挂件。
许是兰时面色太过冷淡,这位薛茵姑娘不敢跟他说话,只是一味地依附她。
禾善心里发毛,小变态把人招过来又不管,可这薛茵是魔族,她害怕的很。
“两位是杂耍团的?车上这么多的兽想必很难养吧?”
脚边忽然砸过来一把墨剑,禾善吓得一震,怀里的薛茵坐直身体,泫然欲泣地看过去。
少年背影挺拔如松,透着股淡漠,薛茵因此安静了会,少顷又凑上来。
“前几日城中大婚的可是姑娘和这位公子?”
她重新抱上禾善的腰,禾善一抖,敷衍地笑了两声。
没有得到答复,薛茵接着啜泣:“许是奴家看错了,只是那日奴家看到姑娘身边一位红衣姑娘送嫁,相貌出众很是惹眼,因此记住了。”
禾善耳朵一动,魔族是冲着林长鲸来的。
原著中就是他们伙同张鸿涛害得林长鲸奄奄一息,兰时被逼引厝了第二颗天魔种。
“我师姐长得好看。”禾善皱眉道:“薛姑娘,你勒的我透不过气了。”
兰时猛地回身,见薛茵趴在禾善肚腹间,枕着她的腿乱蹭,以一种极别扭的方式朝他岔开腿。
绮光乍现,夭采犹如游龙一般抽去,万千藤蔓扑向薛茵,却没扑住化作一道黑烟的薛茵。
放肆的笑声响彻四周,林中藤蔓倾数出动,恐怖的翠绿疯了般打向空中。
“哈哈哈哈好玩!本座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兰时咒骂一声,操起墨剑就要追上去。
禾善怔怔,她还没见过小变态这么生气过,不就是个魔族吗?
禾善一把抓住兰时扬起的发尾,将人扯住,“穷寇莫追,你怎么了?”
兰时顾不上薅得生疼的头皮,暴喝厉骂。
“那混账是个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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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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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铜花和蝴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