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试的内容比预想的简单,一炷香燃了一半,璧音就已经答完题,监考的老头身上总有一股墨香味,从璧音身边走过时不经意站停,又在她抬头之前提步离开。
考试结束璧音离开破云殿,果然看见白晓在门口等她。
她刚要开口叫她,肩上却忽然多出一只手。
有人从背后拦着她。
“是你。”
璧音回头看过去,是叶昭成。
“我正想着用风聆玉给你发消息,”
这地主家的傻儿子满脸单纯,说话直接,“家里的事料理完了,我如今有的是时间,之前的事还没来得及谢你,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别人都在聊考试的事,只有他一脸轻松。
璧音垂眼,而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中,问:“明日若是比武台上见到我,你能直接认输么?”
叶昭成:“……”
他不回答,璧音转头:“那你继续欠着吧。”
“等等!”叶昭成追上去,“除了这个条件,你再想想其他的,只要我能做到,都能答应。”
璧音于是忽然停下,问他:“那若是你最后拿了第一,能把进正阳堂的机会让给我吗?”
叶昭成:“……”
当然不会!他不答应前面那个条件就是因为想进正阳堂!
“那你还是继续欠着吧。”
璧音微微一笑,料到这无理的要求他会拒绝。
叶昭成红了脸,十分窘迫,开口还有些挣扎:“除了这两个……其他的没有吗?”
“没有。”
璧音比他还轻松,这会儿尽人事听天命,就等明天武试考完,没有任何压力地看戏了。
那楼里的戏正唱到**,明天是最重要的一场,空行楼里好一点的位置已经被订光,她花了好大的价钱才订到最好的包间以及好菜好酒,还在城里最好的糕点铺叫了饭后糕点,到点送去。
璧音见叶昭成说不出话来,好心想祝他明日旗开得胜。
但一想到这样他们两个说不定就会碰上,于是还是小气地没将祝福说出口,只是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淡声道:“再会。”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昭成没再追她。
这会儿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他提出的条件璧音看不上,璧音想要的他又满足不了。
这世上果然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叶昭成十分苦恼。
璧音走到白晓身边,听她问:“怎么样?!笔试题目难吗?刚才听出来的人说有阵法题和咒律题都十分刁钻,像是旧时古籍上的东西,你可做出来了?”
“不难。”璧音如实回答,“从前在书上看见过,还记得一二,能做出来。”
“那就好。”白晓长松一口气,说,“沈师兄被叫去修门了,陈劭在店里等你,给你做了最拿手的菜,今日吃了好好歇歇,明天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修门?”璧音不解,“修什么门?”
白晓说:“前一段时间宗里发生了一些事,御修殿的前门被毁了。前日楚司殿叫人去修,袖子一挥就点到了沈师兄的名字,这事沈师兄没跟我们说,刚才出门才看见他一个人拖着一堆灵木木材我才知道。”
如果一定要在平云宗里找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这个人非沈遇星莫属。
白晓说着说着对沈遇星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楼:“楚司殿说,不去考试也没关系,能修门也不算是没有本事,以后我们宗里的门都交给沈师兄修,他不想考试就不用考了!”
璧音:“……”
那和杂工又有什么区别……
白晓说:“修门是个技术活,楚司殿说,我们宗的门以后少不了被人炸,这次最好修得牢一点,省得将来反复修。如此重担,只有沈师兄能担任了。”
璧音:“……”
到底是谁,闲得没事在平云宗里搞轰炸。
还有这个楚司殿又是谁?这已经是第二次听见有人提他了。
璧音问:“这位楚司殿,是七殿中哪一殿的执管者?”
她打听过平云宗的膳堂饭菜好吃不好吃,女舍一间住几人,几日一修,多久一考,就是没去打听各堂各殿执管者的情况。
原想着将来有的是机会了解。
现在正好得空,倒是应该问问。
白晓道:“天修殿。”
七殿中最高殿。
“宗内七位司殿五位堂主,属楚司殿的脾气最好。”
璧音真心发问:“哦?那按照你的话来说,他和沈遇星比起来,谁的脾气最好?”
白晓噎住。
这个,不好比较。
但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个——
白晓说:“楚司殿。”
璧音闻言目光渐渐飘远,落在高耸的九宁山上。
忽然间,她想到这九宁山天修殿高位之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在袅袅茶烟中,笑看人世。
若想修为精进,良师益友皆不可少。
然而,她的神向往之很快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戛然而止——
按照平云宗七殿修行的规矩,要修到天修殿,需要十四年……
若是像沈遇星这样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四十年也未必能修到。
长久的沉默之后,璧音停止幻想,撩起衣袖大步而前,嘴里轻快道:“走!吃饭去!”
-
笔试只有一场,前前后后一共要考两个时辰。
午膳大补一顿,璧音回到空行楼里一睡不醒,再睁眼已是第二日。
天还未亮,明月低悬,离正式武试还有一段时间。
这个时辰一旦醒了,就再难入睡。
璧音摸出风聆玉,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能发消息的人,最终还是掏出流叶给她的传音玉,写道:爹娘,阿音今日有一场重要的考试,若是考上了,得空大约能回家一趟。
她已经来这儿好几天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白日喧嚣浮华,到了夜深人静时,难免会有点思家。
而且来回一趟也不麻烦,等以后安定下来,回去的机会更多。
璧音刚放下传音玉,那边就发来消息。
流叶:回家!阿音你要回家!太好了!我这就去烙饼!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抱着传音玉又哭又笑,久久不能回神。
这时窗边忽地传来一道冷声,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你疯了?”
流叶木然向着窗口看去,见岁喜披着薄衫,一脸冷酷地看着他,立刻尖叫:“你干什么!你偷窥我!”
岁喜仍是一脸冷酷,抬头看了看,说:“偷窥?这是你房间吗?就这么自作多情地认为我偷窥你?你身上哪里值得我偷窥?”
“……”
岁喜冷笑一声:“死变态,大半夜不睡觉,跑阿音房间里干什么?”
“你才死变态!”流叶拼死狡辩,“我起夜路过,进来看看怎么了!就准你来看!不准我来看是吧!有本事你把这房间封死了,没本事就别乱说话!”
说着,他在床上重重躺下,扯着被子渐渐扭曲,一边翻滚一边说:“我这叫睹物思人,睹物思人……”
“……”
岁喜嘴角抽抽,半天只评价他两个字:“幼稚。”
流叶说:“我不比你们无情,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说走就走了,你们竟然一点也不念着,这几天你们给她发消息了吗?”
岁喜咬牙切齿。
废话,传音玉被你抢回去一个人独占了,他们哪有机会给璧音发消息。
想到这儿她心里就来气,进屋一把扯开流叶身上的被子,将他踢下床,警告:“滚!不许再上阿音的床!”
流叶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爬起来刚要指责,却看见窗户上新挤了几个脑袋,于是嘴欠道:“哟,几位也起夜路过啊?要不一起进来聊聊?”
岁喜提住他后脖颈的衣服,拎着他扔出屋外:“要聊出去聊,别弄脏她的屋子。”
流叶再一次被狠狠摔在地上。
传音玉滚在地上,印幽拾起,看了上面的内容,两眼放光,高兴道:“阿音说等她考完试要回来一趟!”
众人顾不得流叶的惨叫,围在一起,将那传音玉当宝贝似的捧着。
依次看过后,由岁喜回复:爹娘等你。
她的回复永远这样简单。
璧音早就习惯了,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好。
反倒是流叶见了心里不服,问她:“你这是什么话?多问她几句好是会死吗?”
岁喜无言,当着他的面翻了翻之前的消息,反问:“这么说你从我这儿偷回传音玉,天天都给阿音发消息了?既是问她的好,都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
流叶:“……”
他心虚,每日除了打招呼,并没敢多问什么。
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特立独行,不喜欢被人管着束着。
他操心是对的,但也只能把操心憋在自己肚子里。
流叶又委屈:“我好歹还问问,你们连问都不问……”
“不是不问。”
景从微说,“传音玉在你这儿,我们怎么问?幸亏我差了几只蝶卫跟着,有什么事让蝶卫通知,免得什么都不知情。”
“你!”流叶觉得不对,再看其他几人,对此事似乎都知情,
景从微默默:“蝶卫一人一只,我见你有传音玉了,就没给你留……”
“……”
流叶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
不归山算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这些人孤立他!欺负他!他再也不会开心了!从今天开始他要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再也不要和他们说话!
他要用沉默报复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