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柠气的发抖,她擦了一把嘴,质问,“你吃了那东西,还亲我?!”
满心的憋屈难以言表,有一种深深被背叛的感觉,“你凭什么对我摄魂!”
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就论敬月宫的事,她居然还曾心疼过他,思考过他如何承受?
现在是她不能接受,心塞。
他脸上还留着清晰的巴掌印,依旧用脸贴着她的手摩挲,眼神烫得她手一抖,他在说,“对不起。”
一点都不像是真心道歉的样子,她终于挣脱甩开他的手,赌气,“你不要碰我!”
刚发现他是救命恩人,又发现救命恩人是个登徒子,换谁能受得了?
她的眸子透着不能接受的愤怒,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气息也有些接不上来的微喘。
被滔天怒火冲破了头,而此刻她的模样,看得他眸色发暗……
“你不想这样,我就不会这样了。”他无视她的挣扎,忍不住亲了她的发顶。
“因为你怎么都是我的,我的。”他又加重了语气。
“……”她宛如被呛,指出,“你一点都不尊重我,他们…是这样教你的吗?”
许厉阳夫妇会教出这种孩子?
许历阳和玄灵吗?他沉默片刻,开口道:“没……”
“?”
“没有人教我。”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间,她道:“你这样做,我很生气。”
“我想过你会生气,但是我……忍不住,那时候你要走,我如何是好?”他埋在她的肩窝,她感觉到了他的眼泪,湿润的浸到了衣领,一滴泪滑落下去,“我想了好久好久,我想我应该跟你走,我就来了。”
“可是,这样不够,我想你的世界只有我的声音,只听我说话,想你晚上都和我睡觉,不然我睡不着,我的世界好冷,所以我想肌肤相亲,我想耳鬓厮磨,想拉你的手……”
看她眼中的明媚,解冻他冷透的骨头。
他的手真的把她圈的紧紧的,他真的疯了,“你说你想带你我去看外面的世界,实则是我想把你圈起来。”
“可是你是自由的,我该怎么办,我只能让自己沉溺幻境!”
所以他大言不惭,道:“我认为的爱是,让你催眠下的你,也爱我!”
只有他。
他总是看书看天空,抑制不了灵魂的发散,然后拿起那块铜镜,去窥探她的生活。
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明白了。为什么把一缕魂放在她身上。
她不是来救他的,分明是扯住他的一丝魂,不叫他游离天上。
流离之人总是追逐幻影,她在乎的很多,他那些疯狂的念头,拼命的遏止,为了不伤害她,他为自己创造理想的梦境。
哪怕这是假的,甘愿沉溺美梦,现在虚伪的面具撕开,他微笑道:”不要生气,讨厌我就杀了我吧。”
陆九柠看了半天,不明白被占便宜的明明是她,他却一个劲的掉眼泪,“你哭什么?”
他仰头:“没有人教我,那你教我怎么对一个人好,她才不会走,好不好?”
“不好……”她扯开他的手。
“那杀了我……”
情景好像反过来了,他在逼迫她做决定。
她复述了一遍:“杀了你?”
她怎么可能?
他俨然吃死了她,道:“那你说说看,我该怎么道歉?”
“你可以挖掉我的眼睛……”他捏着她的手腕放到眼眶面前,眼睛微眨了一下,她的五指死死缩圈住不靠近,“我不要……”
“放开我!”
许敬壤是疯子!
他还在自顾自的说:“或者废掉我的手筋,扳手腕的时候,我就真的扳不过你了。”
石破惊天的说出让陆九柠胆战心惊的那句,“或者可以重新废掉我的灵脉,我也不会怨你。”
这宛如自毁的话,他说的那么轻而易举。根本顾不得生气了,只剩下心寒。
上次他自挖双目,简直是疯子,一股巨大的心塞笼罩着她,让她喘不过气,让她流泪,她说道:“你是一个人。”
“你是一个人,不要总是这么轻易自毁。”
“是吗?”他轻声道,似有喟叹的擦拭她的眼泪,“只有你会这么认为。”
所以,让他如何放手?
既然这些都说了,他选择了他日常的方式,缓解了心里的苦痛,伸出手臂用光刃割了一道口子,他一边割,一边盯着她不耻的说,“我摄魂你所做的事,我没错,我想亲你,舔食你的血,你明白吗?就像你的牙齿刺进我的血管,我的那种快乐。”
“比杀人好受多了。”
“可你不开心我也难受,让你不开心便是我的错,我会惩罚自己,所以这些伤口不会自行痊愈的,只要你愿意,它会永远存在。”
“我都不选……”
许敬壤这种疯子!
她想让他有病就去吃药。
可是她下意识想去取野草灵液的模样落他眼中,还是取悦了他。他脸上浮现了明朗的笑意,少年如同小狗欺身,再次抓住了她的衣袖,把她压在身下。
“你看你舍不得伤我,你这般喜欢我,我们的亲近哪里有错?”
他的手想拉下她的衣服,被她死死制住,那样亲密,禁忌……
他觉得理所当然,他不知悔改。
她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推开他道:“是啊,我喜欢你,但是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这样对我……纯粹就是个流氓!万一我不喜欢你,我会有更大的心理阴影,会特别特别讨厌你!”
“还有你能不能别哭了!”
明明他是上位者却用悲凄的目光看她,“当然无论我喜不喜欢你,你这样都是……”几个字从她口中挤出来,“错误的,不好的,”
“变态……”两个挤出来。
他被骂了却毫无反应,强势反问道:“你喜欢我,又怎会不喜欢我?”
……
“怎么能不喜欢我!”
“第一次,堂庭山下,你看我的时候,看了我那么久,我一直记得……”
“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内心的心思却狠狠戳中了,她指着他,半天无语。
他叹息着拥她入怀,手在后颈摩挲,泪痣泛红,长长睫毛压制了眼眸中的神色,“我知道……是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可是你既然已经知道摄魂的事情了,我也不想抹去你的记忆了。若你还梗着,自然有千种万种办法,惩罚我。”
说着,他又割下第二道口子,鲜血从手臂顺着指间流淌而下。
这鲜血令她喉头一紧,入眼处一片红色,系统说道:“他还在引诱你啊,他的血会让你上头的。”
“住手!”陆九柠是真的发怒了,“动不动就割自己,这样很好玩吗?”
他这是还在威胁她吗?利用她对他的那一丝心疼。
“果然,你还是舍不得我。”他没了下一步动作,血液流淌一地,可那伤口却清晰可见,深得吓人。
“你是不是有病?”她不忍直视,“那就让它永远留着!”
……
她在山洞中环视了一周,竟才发现某处石墙上刻着一个女子,女子手捧着兰花浅笑,美得出尘。
仔细端详,似乎是用鲜血刻就的。仿佛是什么人在绝望之际,抓破手掌凄厉地在墙上刻画而成,石墙上还留有许多抓痕。
她又隐约辨认出了其中的字迹,“吾妻,穗颜。”她思索着,“这不是那个传闻中公主的名字吗?”为何会出现在这石壁之上?
这石洞除了那个妖怪将军留下的痕迹,再无其他。
火麒麟这时候冒了出来,对此分析道:“不用想啦,肯定是他喜欢她。”
“单相思呗。”
“你能不能别总是像个鬼一样出现?”她惊了一跳。
不仅如此,许敬壤也盯着她,“三天后,沙地会自行打开。”
无法出去,她索性就在那生着闷气,对他爱搭不理。他轻抚上她的发丝,用手顺着,又缠在自己手上,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乖,别生气了。”
“你能不能别老是碰我?”她一转头,他便松开了她的头发。
她理清思绪,就沙妖旗的事展开质问,“你在此处遇到了来取旗子的灰袍人吧?为何放他离开?”
这沙妖旗造成了诸多祸害。
他本就天生嗜血,人间动荡才有趣,可他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说道:“因为,我不想让你赌错。”
“?”
“苏付这般犹豫不决,不遇到难为之境,如何觉醒,彻底唤醒紫气。”
面对绝境,这确实是一种激活苏付潜能的方式,可是那些因为沙妖兵死在她眼前的士兵那么多,她何以不动容。
系统面对她的哀伤,只是哈哈的笑,那边传来不知名敲击声:“你居然忧心那些士兵的命?真奇葩,npc能有啥生命?”
“他们如同你打游戏杀死的小兵,死几个在正常不过了。”
“不一样,那是战场死掉的士兵。”
它啧啧说道:“你不会要说,他们也是有父有母有妻儿?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吧?”
“你忘记这是一本书了吗?我给你读读啊《离天》这一段,“一群小兵被打死了。”
“短短八个字,你说他们有生命吗?他们甚至没名没姓,不过键盘敲出来做背景的工具罢了。”
她冷冷道:“那是,在你眼里,除了师姐的都是工具。”
“这是你说过我最中意的话了。”系统还在叨叨,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小璃无敌,以世间为经验包。
“npc和npc之间就不要惺惺相惜啦,在意别人是会产生愚蠢和懦弱的,更是会被一锅端。”
她自动屏蔽起了系统的话语,又与许敬壤复盘争论起来。
“当日在堂庭山下的阵法……”
“是你布下的!”
许敬壤说道:“没错,那你又是如何知晓那里有阵法,又是怎样破开的?”
“为何知晓摄魂?为何从未接触过阵法却懂得破阵?你愿意告知于我吗?”
“你……别问!”他倒真不再追问,这话题就此止住。
火麒麟吐在上空的火球她未曾忘却,她闷闷地说道:“那它还不是想吃了我们!”
“你骗我的太多,你装弱扳不过手腕,你对我摄魂……”
“摄魂什么?”
她咬紧牙关:“非礼我……”
他的神情一下玩味起来,“嗯?我觉得不够。”
他够克制了,已经够克制了。
她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她继续说:“在后山秘境之时,虽说你替我挡了天雷,可我也殚精竭虑地为你寻找不死泉,以此扯平了。虽说我也有些事无法告知于你,但显然你骗我的最多!”
他坦白道:“在敬月宫,我若不如此,遇到病发之日便会身亡,在秘境中你护我,我很……开心。”
他心中清楚,当日不过是试探,原来真有人会拼命在乎他。
一直以来,为何隔着镜子看她,起初救她究竟是有些好奇,还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世界再无她。
在到她说要保护他,在秘境,便是为了验证那唯一的善意。
“我的灵脉是你修复好的,你随时可以再度毁掉。”他说道,“无论我做了何事,自始至终,从未想过加害于你。”
她却宛如抓住了关键信息:“那你想害谁?”
难道是因为他针对了季璃,所以最后被季璃杀了的吗?
还是坏事做太多了?
显然他俩没有在一个频道上,既然已经打破了敬月宫小白花的观念,她非得了解一下这位书中大反派的三观。
她深呼吸口气,“对你来说?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你有没有毁灭什么的冲动?”
自然这些问题对他来说也是懵的,“我不在乎他们。”
“为什么?是以前就不在乎?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自古反派分为先天和后天。
她想不通,他能布局就证明早就知道许操的事,哪个地方有差错导致黑化了?
他居然还真阐述了自己的观念,听的系统直说,“看吧,这人天生的坏种。”
“世人愚笨、卑微、弱小、无能……死了又能如何?”
“那我呢?”他依旧如书中那般厌世,她自认并不比他所描述的那些好到哪里去。
“你不一样,我在乎你。”
她停滞了一瞬,“他们的性命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还能够通过矫正他的三观,改变他的命运吗?
若非要作个比方,那些人与他的关系,他微微皱眉:“极为讨厌的野草,总是割之不尽。”
火麒麟都觉得他说得太过仁慈了,天生魔物以高高在上的目光看低纬度的生物应当如此。
陆九柠感觉真的无可救药了,无言以对:“………”
系统在发现自己滔滔不绝后被陆九柠练就了一身屏蔽的本事后不满意了,“我难得和你讲大道理,你不听就算了,居然还沉溺于小情小爱。”
她道:“你的上帝视觉我是达到不了的,我既然身在其中,也只能纠结我的小情小爱了。”
对于许敬壤是魔这件事,很早之前她就想过,她能怎么办?和天下人一样指责他吗?还是把刀口对着他?
定然做不到的。
他还在回答她,也是他人魂的狡诈:“至于为什么不在乎他们,世人不都会厌恶蠢笨的同类吗?但是他们似乎有也慈悲的一面,这样这样的慈悲,未免太累了,何不直接把他们当作草芥,视若无物。”
“对吗,柠柠?”
系统说:“好哇!”
“有一说一这话不错,希望小璃也能视你们npc为无物。”
“不对!”陆九柠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三观。
好比这几个对话,他和她和系统各想各的,可谓是畅快又无效的三相感化啊。
起初满心期望他能够变好。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并非如此……即便并非如此,那又能怎样呢?眼前之人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你可曾听闻这样一句话,自古反派皆无好结局?”她太想哭了。
她着实不愿看到他如书中所描述的那般恶贯满盈,最终落得个被季璃诛杀的下场。
只能这么提醒。
“未曾听过。”许敬壤能够觉察到她眼中的慌乱,“我若破除封印,他们要灭我,可是我尚且是人,叔父还是容不下我。”
“我尚且什么都不做,就会死,若我一切都是为了自保,算恶吗?”
火麒麟在那嗑着瓜子,不做坏事是不可能的。万万不可能。
它道:“咳咳……何为做坏事?你分得清正邪吗?”
傻姑娘不会还傻傻以为许敬壤能回头吧?
“正邪?”陆九柠觉得系统对她的压迫就挺邪乎的,可是正呢?
正的对立面是什么?
许敬壤的对立面就是正吗?
火麒麟忽然明白了许敬壤为何老是喜欢逗她,想感化魔物的人类姑娘稍一思考正邪便能成功把自己给绕进去有趣,确实有趣。
“让你说话了吗?”他幽幽地说道。
火麒麟不再吭声。
她在问系统:“《离天》里判断正邪好坏的标准是什么?”
“天道、人道所不容的皆为邪,在修真世界,过于强大的事物超乎想象,皆被视为异类,遭人联手围剿乃是常态,以至于,太过弱小而被欺凌也是常事。”
“像天魔这类生物。超脱于三界之外,一旦成型却不受掌控,破坏了世界的阴阳平衡,自然是人人皆欲除之而后快,就连天道都会下场将其灭绝。”
“还有那火麒麟,同样是异端。”
“为什么火麒麟也是?”
“四大神兽相互制衡才能让力量平衡,但是那些神兽都死了,就剩下个它,你觉得呢?”
一个在自身领域无敌手的存在,人类怎能不心生惧怕。它会侵入人类的领地。
如此说来,火麒麟和许敬壤还真是同属被排外的一类。
“当然你若帮他们,你也是邪啦。”
陆九柠此刻道心崩裂,她再也不劝阻,这种正邪玄学哲理纯纯就是来折磨她的,他提示她没有下文,”怎么不说话了?”
她半天难以开口,他那磅礴的命运,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捂住耳朵,“我不想说话,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我也不再劝你从善了,说太多堂皇之语,容易沦为伪君子和小人。”
闭嘴更能显得她,沉默是金。
“反正无论怎么样……”她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不要和师姐作对……”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想也不想,“她救过我!”
他嗯了一声,半响道:“可是我还是想让你忘记……”
“什么?”
“我那个样子,”
“为什么要忘记?刚说了不许对我催眠你又要忘了是吧?”
他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只是在因为这些生气,而并非讨厌我那个样子吗?”
且不说一只被封印的魔,那样充满腐蚀气息的液体,正常人应该早就吓疯了。
害怕吗?明明面对的是书中最恐怖的魔,她却平静的接受生物多样性,“大自然什么东西都有啊,为什么要害怕。”
她望着他那道伤口,明明不流血了,血腥味还是萦绕在心上头,简直在她心口开了一刀似的挥之不去。
“只是……”对于那滩黑色液体,她向来掩饰不住的脑回路和好奇,“你都碎过几次啊,变成这样?”
许敬壤:“?……”
他沉默了道:“一般情况下,我不会那么容易碎。”
她追问:“这是第一次?”
“不提这个。”
“不要在说话了……”他这话说的艰难,脸色发烫晕染红意,破天荒的,有人看到了他最大的秘密,还真是头一次有人这种方式讨论他那让人羞愧的真身,甚至加以调戏。
“我嘞个天哟。”火麒麟笑得前仰后合,“真没想到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真像个有各种情绪的正常人。”
“啊?”她反应了一下,捧腹大笑,直至笑出了眼泪,“我不提了,你说得没错,我舍不得你,也不想和你内耗,但是,我隐瞒这件事,他日东窗事发,似乎真的要背负天下人的指责了,天魔大人。”
似等命运宣判,见她眼中释然,“伸手。”
他诧异的听她的话伸出手。
她使用着自己看过的治愈术,将他手臂上的伤口愈合,却留下了一道疤痕,“结疤,留个印记,当你骗我的教训。“
“下不为例。”她最终轻叹,反正这条命是他救的。
“原谅我了?”他缓缓的笑了,看着她的眼里充满柔情,落下春日满池涟漪的温度。
时光如此巨大,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小女孩看他被铁链穿过的手,想为他砸掉铁链,如今他最大的秘密,那样肮脏的原身,被她知道了也未曾惧怕。
在沙谷的几天,她每日都在思考,最后轻轻道:“许敬壤你赢了。”
他的灵魂试图攀附在她身上,和她无孔不入,去注意她的一点一滴,吞噬身心。
现在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