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平时跟条狗似的,闻着味儿就上桌了,今儿是怎么了?”
等到所有的菜都端上来桌子,却依旧不见平日里吃饭比谁都积极的人出现,张灵风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齐灵这边刚把盛好的饭端上桌,听到张灵风的碎碎念,回了一嘴:“你瞧你这说的,这一句话可不只是那小子,还把咱俩都骂进去了啊。”
听见齐灵的搭腔,张灵风忍不住给了人一胳膊肘,说了句:“去你的,甭跟我这儿贫,都你给惯的。”
“不是,讲理不讲理了还,咱俩究竟谁更惯着啊?”齐灵听见这话只觉得冤枉,不免反问对方。
在这事上面张灵风还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只道:“我,行了吧?”说着又忍不住看向楼上,张云齐的卧室正好落在眼中,紧闭的房门似乎透露出某种不妙的信息。
不妙啊……张灵风看了一眼齐灵,几乎是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俩人都动用了瞬移术。
“小兔崽子。”
望着屋内的景象,两人是异口同声地骂出了这么句话。
只见屋内的人盘着腿坐在床上,闭着双眼,若不是嘴角的血,和勉强靠身后的墙才能撑着的身子,倒还真让人以为这人是在打坐修行呢。
张灵风是最先走上去的,封住了人的穴位,扶着人摇摇欲坠的身子,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便看向了慢慢走到床边的人。
接收到张灵风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齐灵这才抬起手,以甲作刃,划向了另一只手的手腕,随后凑到了张云齐嘴边。
眼看着血一滴滴落在人的唇上,直看到那张惨白的脸恢复了些许血色,齐灵才收回手,伸出舌尖舔舐伤口前说了句:“你先出去,让我跟他谈谈,成吗?”
看着人低垂着眼眸舔舐伤口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张灵风却感觉到对方正在慢慢给这间屋子布下结界。
与抵挡外人入侵的结界不同,这道结界是用来困住结界以内的人的,而且具有强烈的指定性,直指的便是自己怀里眼皮微动却还未完全恢复意识的人。
这种情况下的询问根本就不是商量,充其量就是个告知,张灵风张了张嘴,到底也只说出一句:“下手轻点儿。”
放下已经恢复伤口的手,齐灵对着人笑了笑,说:“我有分寸。”尽管这么说,可那粗暴揪住人衣领将人提出张灵风怀里的动作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怀疑。
“放心吧,他可是咱的心肝宝贝儿,我保证不弄死他。”似乎看出了张灵风的犹疑,齐灵这才又对人补了这么句。
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能叫人放心的,尤其还是在人咬牙切齿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时候。可偏偏张灵风听了倒是松了口气,说到底他要的也不过是张云齐的活,得知人死不了自然也就不再多做犹豫,走出屋子后还秉持着眼不见心为静的心态顺手关上了房门。
张云齐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醒过来的,却怎么也没想过一醒来就被人揪住了衣领子。这要换了别人他早动手了,可看着眼前的人他是完全没动手的勇气的,张了张嘴只想亲切地唤一声“爹爹”,可这位爹却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身子摔到地上,张云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了个狠的,疼得他直抽抽。再看齐灵,对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条细长的竹条,看着细,可但凡是挨过的都知道这玩意儿抽在皮肉上有多难受。
张云齐是挨过一次的,距今已有**年了,却是记忆犹新。
“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看到已然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听着人的问话,张云齐却是没回答,只等到恢复了些气力才慢悠悠地回道:“我……都不选。”完了就爬起身迅速跑到了门边,拧了拧门把手,这才发现根本拧不动。
收回手,张云齐是默默念起了口诀,只想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听得一声:“我劝你还是省了想破结界的心吧,小时候还没尝够这滋味儿吗?”
张云齐倒是个不听劝的:“呵,您以为这么多年了我都没长进呐?”
数次的尝试,数次的失败,张云齐到底是选择了放弃。因为强行破结而损失了太多精力,这让他不得不靠在了门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齐灵。
“你长进确实不小,可惜还是嫩了点儿。”齐灵说着,伸退勾过一旁的椅子,一脚踩在椅子上,又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张云齐没应声,只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了人。等走近了,捏了捏拳头,最终又松开来,褪下了自己的裤子,跪趴在了椅子上,算是认了命,却也免不了做着最后的挣扎,嘴里说道:“老爹,我过俩月可就二十四了。”
“所以呢?”
“您……给点面儿。”
“好啊。”
嘴上这么应着,手上的竹条却是毫不留情的。
十余下下去,细长的竹条与空气接触发出的声音算不得动听,实打实的打在皮肉之上更算不得好受,疼得张云齐咬紧了牙,却是不敢言语一声。
“给你面儿?”暂时收了手的齐灵却是开了口,“你要面子就不要命了是吗?我本来也没想过今天对你动手,你就非得挨这顿打,心里才舒坦?”
“不是……嘶……”
刚回应一声,又挨了一条子,就打在之前的位置,泪水是控制不住的,却也没跟人告饶,大抵是知道告饶后会承受更多,只静静等着齐灵给他个痛快的。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许久那竹条子也没再落下,偏过头就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了身后的人。
瞧着人那副泪眼盈盈的模样,齐灵最终是叹了口气,收起了手上的竹条,只是问着人:“你爸教你八卦命理这些东西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张云齐想了想,回道:“算……算人,不算己。”大抵是真疼得慌,说话时都还带着微微的颤音。
“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你还算?嫌自己命硬是吗?”
“我……”张云齐嗫喏了半天才抖搂出一句,“我怕啊。”
齐灵愣了愣,看着张云齐微微发抖的嘴唇,示意对方先穿上裤子,然后才伸出手去擦对方脸上的泪水,问道:“怕什么?”
张云齐回:“不知道。”
齐灵反问:“不知道?不知道的你还怕他做什么?”
张云齐踌躇半天,才道:“就是不知道才怕啊,那个什么天命,你们什么都告诉我,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我这被你们护着平平安安过了十好几年了,突然让我去外面,我这心里……我?啊。尤其这个我明明知道它很危险可具体危险在哪儿又不明白的东西……”
听着张云齐抽抽噎噎中的话,齐灵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觉得人这副哭诉的模样实在可怜得紧,于心不忍地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声音里却是带了些笑意,道:“你也知道这十几年我们护着你呢,那还总给我们找气受。你看看,刚还说自己二十四了让我给面儿,这下怎么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了?一个天命就怕成这样了?”
“……”张云齐没应声,只是听着齐灵继续说。
“有什么好怕的?你就大着胆子走出去,照你爸说的,先把功德挣了,再前面的路你爸可都给你铺好了。”
“可万一……”
见张云齐有些犹豫,齐灵不免伸手拍了把对方肩膀,说:“没有万一,咱后台大着呢。”
张云齐瞧着人,那眼神是毋庸置疑的,如此一来,原本还惶恐不安的心倒是镇定了些。
不说旁的,就他这俩爹,一个传说中的祥瑞之兽。一个,尽管看上去没着没调的,可他却看到过出现在家里的各路神仙对着人那副毕恭毕敬的态度,更听闻对方虽然为天庭做事却是个连玉帝都无法拿捏的主。
这么想来,再加上他之前豁出命算来的那点东西,只觉得,天命这玩意儿算个屁,干就完事儿了。
眼泪一抹,下巴一抬,张云齐算是想通了,想通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齐灵的衣袖小孩儿撒娇般地与人说道:“老爹,我饿了。”
齐灵了然,也不再为难人,说了声:“以后别没事儿自个儿给自个儿算命,受天命可以给你开一条生路,可在那之前你别自找死路。”就收了结界。
“知道了。”见人收了结界,张云齐草草地回了一声就出了房门。脚上一瘸一拐的,速度倒是不慢,常言道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嘛不是?
说是最后一顿午餐,张云齐还真是一点都不亏待自己,桌子上所有的大菜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完了也不管收拾,拍着圆滚滚地肚皮坐在沙发上打饱嗝的样子成功的惹来了张灵风的一巴掌,下手不重,却打得张云齐直叫唤:“哎哟哟,嘛呢,老张,你还嫌你男人给我打轻了是吧?知道你们俩这行为叫什么吗?家暴,我可以告你们的我。”
听着人的怪叫和一席话,张灵风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把你打死确实都算轻的了。”说着将人收拾出来的包丢给了人,“吃饱了就滚。”
张云齐委屈但张云齐不说,一手拽着包,一手伸到人面前,跟人说道:“让我滚可以啊,钱拿来。”
“钱?你是在跟我要?”张灵风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
“对呀,没钱寸步难行呀。咱家负责赚钱的跟那儿洗碗呢,管钱的是您呀,不跟您要跟谁要去?”张云齐眨巴眨巴眼,丝毫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还伸手跟自己亲爸爸要钱这事儿有多么的可耻,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
而这幅恬不知耻且理所当然的模样,换来的却是张灵风的一个手板心,以及源自内心深处的唾骂:“你还跟我要钱,你多大了?瞧瞧你那不要脸的样子,你是觉着自己作为一有手有脚身心健全的成年人伸手管你老子要钱这事儿挺光荣是吗?”
“那怎么了?我没工作呀,之前挣的那些钱我不是都全花出去了吗,现在手头没钱不是挺正常吗?”张云齐倒是还理直气壮的。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这?张灵风真是后悔当初没在人还只是颗胚珠时一巴掌给直接拍成粉末咯。
深吸了一口气,张灵风终究是忍住了这顺势而起的杀心,一伸手跟拎小猫崽子似的就那么直接把这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给拎出了家门。
“诶,不是,老张,咱商量商量啊,多少给点儿啊……”被人强行拎出家的张云齐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眼见人就要关门,手脚并用地推着门做着最后的挣扎。
“没得商量,要钱自己挣去,你不是能算吗?你能耐啊,自己都能给自己算命了,给别人算那都是小事儿了,支个摊儿给人算去啊。”
这话一完,“嘭”的一声,门就关上了,张云齐还不死心呢,敲着门,嘴里喊道:“别介啊,老张,爸,爸爸,爸比,爹地!”一系列称呼完了,又转成了浓厚的译制腔,“噢,我亲爱的父亲,您怎么能如此地狠心,就这样抛下您亲爱的孩子,连一分钱都不愿施舍吗?噢,天呐,难道您不爱您可爱的儿子了吗?那么好吧,我亲爱的父亲,我理解您这么做的原因了,那么就让您的儿子这样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吧。噢,我的父亲……”
戏还没唱完,听的那位不愿意了,重新打开的门和门里人一脸隐忍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似乎是受够了张云齐的做戏,大手一挥,到底还是把钱给了人,嘴里说道:“钱拿着,甭嚎了。”
见着钱了,张云齐也不演了,拿着钱一看,数目不小,整整一百,可也就整整一百,原本兴高采烈的表情顿时就垮了,道:“就一百块?看在耶稣的份儿上……”
“闭死你那个嘴,你再跟我这儿唱西洋戏,一百块都不给了啊。”眼见着人还准备继续,张灵风连忙以威胁的方式打断了对方。
见人闭了嘴,只紧紧护着那一百块钱,才又道:“还耶稣呢,看得着他吗我?一天天的少跟我这儿整那些个不靠谱的西方玩意儿。”
“是是是,爸爸说得对,西方玩意儿能有咱靠谱吗?都不配跟咱比他。”张云齐收起了那一百块才敢继续说,“可是,这一百块太少了吧,再给点儿吧,爸爸。”
不知是被这一声爸爸给叫到心坎里去了,还是被张云齐要钱的那副可怜模样引起了怜悯之心,张灵风又扔了些东西给人,并说了句:“拿着,别说爸爸不爱你啊。”
张云齐接过一看,这回倒好,除了一百块还多了个精致的小瓷瓶,瓶身上面还刻画着“灵丹妙药”四个字,倒是有够简单粗暴的,一看就出自张灵风之手。要说起来,张灵风所炼制的丹药那可是连不少已然成仙的人都想要却要不到的,因此他手里这丹药应该是十分珍贵的,可他也不免觉得疑惑,毕竟他认为自己似乎是用不着这东西的。
看张云齐捏着瓶子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张灵风才解释道:“屁股伤得不轻吧?这玩意儿内伤外伤都管用,关键时候还能吊你小子一条小命。”见着人听完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倒出一粒打算吃,又提醒道,“就三粒儿啊,省着点儿用。”
一粒药入口,没一会儿,原本被齐灵打过的地方竟是一点儿都不疼了,甚至整个身心都觉得舒畅了不少。倒是个好东西,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张云齐又去跟人道谢:“谢谢爸爸,但是您看这钱……”
“怎么着?还嫌少了?”
眼瞧着人变了脸,张云齐也知道再纠缠下去可能连这两百块都保不住,赶忙就对人说道:“没有没有,够了,够了,爸爸再见。”说完转身跑得那叫一个快,是深怕人把自己那两百块收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