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世子后 第13章 第 13 章

魏襄从她身后走过，动作自然，没有半分停顿。

若非那一物正灼着她的手心，周雪韶都要以为向她递出这张便笺的人不是他。

筵席上，侍人呈来一杯甘露饮。

周雪韶尝了尝，滋味不是她往日里惯常爱喝的那种。因此只这一下，后面就再未碰过酒盏。另一方面，便笺一直被她握在手里，周雪韶早分不出心思去品味什么酒饮了。

徐家请来了元洲城口碑最好的歌舞班子，随着丝竹雅乐响起，引得众人侧目，周雪韶在桌下舒展开便笺。

上面几行小字，赫然进入眼中。

他约她见面。

周雪韶抬起头，在对面的席座中一下子找到了魏襄，他却没有看她，倒也不是在观赏歌舞。

他持着酒盏的腕上系有一条红绳。

周雪韶之前并未见过，而仔细一看，这根红绳下面正坠着一枚祥云形状的玉饰，魏襄抬着手，这朵小小祥云便左右摇摆，流散出轻盈细闪。

——这是周雪韶的坠子。

那日与魏襄在旧经阁一面之后，祥云坠子就不见了。

周雪韶想过会否是他捡到了，但这念头只在一瞬之间，后来不了了之。直到现在看到魏襄将坠子挂在手腕，周雪韶才确定原来真在他那处。

彩衣从她眼前一晃过去，舞女脚步轻盈带起绫罗水袖。

周雪韶再定睛往魏襄那里看去时，对面的席座之上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收起便笺，不再去想这事。

歌舞停歇，丝竹乐落。裴宣等人商议游园投壶，徐绮芸设了头彩，请来左右姐妹一起。

周雪韶与裴氏姐妹一道而行。

入了徐家后园，投壶用具一一备齐。周雪韶投了一壶，中了半数，而身侧的裴姗一双妙手，十发九中，众人纷纷喝彩。

一轮结束，园中侍婢收拾一番，准备第二轮。

裴姗得了第一轮的奖品，心中高兴，向周围姐妹展示了一番徐绮芸赠送的一对的雕花玉镯。可寻了许久，却没见到周雪韶，裴姗愣了愣，后来众人迎她再去投壶，裴姗也就把要去找周雪韶的这事抛之脑后了。

园中有亭，建于池上。

走出两侧绿丛，入目即是一座方亭。

宽袖广身的青年在那里等她。

听到动静，立在亭中的魏襄侧身回首，两两相对。

“周姑娘。”

魏襄抬手，露出那枚祥云玉坠。

周雪韶瞥见了他的动作，没过多久上前走去。

“多谢魏公子代为保管。”她向魏襄伸出手。

魏襄望了眼她的掌心，却没有要将祥云坠子归还给她的意思。

“小玩意丢了固然可以还回去，那别的呢？”魏襄凝望着她。

他不说明，周雪韶也只当毫无察觉。一个坠子罢了，本没必要这般追寻，可那毕竟是她的东西，丢了便丢了，但被旁人捡走保留就是另一回事。

周雪韶想劝魏襄还回来，但明白他另有心思，不是她就玉坠一事言说两句就能劝回来的，因此欲言又止。

就在两相沉默之时，周雪韶掀眸瞧了眼，忽而发觉今日魏襄身上的装束格外端方雅正。

雅青衣着，窄腰长身。

望着这样的魏襄，周雪韶不由想起那时他站在窗前的模样。

她心思起伏。

“魏公子既不想将所有之物归还，那么约我来此，是为了什么？”静默片刻后，周雪韶挑了话头出来。

他笑了笑。

“才行、品貌……”魏襄语速缓慢，好叫她一字一字听清，“我与裴二郎相比，周姑娘以为谁更胜一筹？”

随着魏襄话音落下，浓烈的异样感很快侵占了周雪韶的内心。

他在说什么？

“我只向周姑娘问一个结果。”魏襄脸上带着平和微笑，好言好语。

他的一句句犹如一股静流，缓慢注入她的心海，顷刻间，将她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无可回转。

“魏襄。”她头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我在。”

“你应当知晓我有婚约在身。”

“嗯。我知道。”他回应。

“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相隔不远，周雪韶望着他，他低了眼眸，似在思量该如何开口。

周雪韶也不催促。

风起风停，枝头繁叶一阵簌簌过后也静下来。

魏襄褪下手上的玉坠红绳。只是没等到他说出什么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

“噗通——”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救命”声。

有人在水里扑腾，周雪韶好似听见了一句，“从云哥哥救我。”

登时，周雪韶看也不看魏襄，逃似的往亭外跑去，离那水声越来越近，周雪韶很快瞧见了裴绛的身影。

因为下水救人，他身形狼狈。

听到脚步声，裴绛略显惊恐的抬起头，但见到来人是周雪韶，他心里静了静。至于那一声“从云哥哥”的源头，自然就是方才被裴绛救上来的宋合珠。

与裴绛的反应完全相反，宋合珠此刻喜极而泣，满身水色，脸上也有泪珠不断落下，却唇角带笑的往他身上靠。

“从云哥哥，我们终于……”

宋合珠吐字含混，可在这静谧时刻，却也能叫人听个清楚。

“从云哥哥终于能够接受合珠，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

宋合珠的话音刚刚落下，裴绛一把推开了她，他连连后退。

“宋姑娘。”裴绛离她离得很远，他想让宋合珠冷静一点，“我早说过，我对你没有旁的心思，之前是如今亦是。”

“可是从云哥哥方才下水救我，怎样我都不信你待我没有真心……而且我们衣衫相亲，事情传出去，若我不能与你在一起，我又该在这世上如何自处？”宋合珠含泪说罢。

“宋姑娘那时性命垂危，身旁无人，我不得不救也一定要救，但我不想为此牵连你我二人的姻缘，宋姑娘只要你不言，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不要再说了！”宋合珠骤然打断了裴绛的劝告，“你既然没有做好要娶我的打算，不如不救！”

他们二人争执不下。

而眼前这熟悉的戏码却叫周雪韶的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