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496章 计已成

谢希然觉得，捆绑他的这几个男儿简直是鬼灵精怪，光捆绑她也就罢了，他们还在她耳朵边絮絮叨叨地唠叨她。先是义正词严地责备她有三宗大错，而后就开始念叨她不问原因就嫌弃人家男儿不是清白之身是不对的。

说什么有时候男儿家不是清白之身了，也不见得就是浪荡男儿。有可能这男儿之前遇人不淑，遇到了那些不负责任的妻主，比如被像她这样的渣女始乱终弃。也有可能这男儿之前家境悲惨，被母父典卖给了某些无赖女子，被迫成为了这么一个不再清白的男儿。

还有可能，这男儿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就被人坑蒙拐骗了，放到欢楼里面伺候了女子，以后就难有翻身之日。这么多可能，她问都不问她宠幸的那个男儿是哪一种情况，就直接把人定义为轻浮男儿，这简直就是武断至极。

几个人说完这个就开始讲他们认识的那些倒霉男儿。在一旁讲得有声有色，谁谁家的弟弟，被谁谁家的妹妹欺负了，谁谁家的儿子被谁谁家的女儿辜负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谢希然不认识的，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谢希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几个男儿讲得活灵活现，绘声绘色，还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很难让人怀疑这些故事全部都是编的。而这些故事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出身贫寒的男儿，如果容貌长得漂亮，那就容易遭受到富家女儿的引诱。这些富家女儿拿着银钱拿着礼物，去结交这些年轻的男儿，男儿家瞧她们衣衫鲜丽婢仆成群家世有越，以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岂有不心动的？可是这些富家女儿往往对他们并没有多少真情，得手了之后就弃如敝屣，再去喜欢下一个男儿，这些已经失了清白的男儿，之前被富家女儿娇惯坏了性子，见识了富贵人家的生活，过不了贫穷的日子，往后就能只能为成浮萍一样的存在。

他们讲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男儿被那些纨绔女妹追求引诱又最终厌弃扔开的故事。谢希然听得心头大为唏嘘，可是她思量了一下，又觉得她和小紫这件事情好像和男儿们讲的都不太是一回事儿。换句话说，如果小紫是因为漂亮被人引诱了，那么还是小紫的错。毕竟那么多漂亮男儿也不是都被富家女儿引诱了，还是有一些能够清贞自守的，怎得小紫就守不住呢？说到底还是他眼皮子浅，贪图虚荣，贪慕女儿家的金钱才有此结果。

她心里头给小紫暗暗地定责任，董云飞几个却如同想得到她怎么想的一般，开始讲那些个被拐卖到欢楼里面的男儿的悲惨人生。

这一段主要是董云飞讲的，董云飞充分发挥了他擅长讲故事的特长，把他所知道的小紫和二十三的故事讲得声泪俱下，令人闻之落泪，听之伤心。

“男孩子家一旦被拐卖了，进了欢楼，那日子就是生不如死，暗无天日。你若是肯呢？那就有不知道多少个，身材矮胖的丑陋女子，年纪一把的中年女子甚至是牙都没了的老年女子，跑过去欺负你，侮辱你，花一点点银子就能得到你，让你做这做那。你若是不肯呢？那就更惨。鞭子、板子、戒尺、藤条、竹棍、火钳子、蜡烛，所有能够用上的刑具，全部往你身上招呼，搁谁谁受得了？”

董云飞说到这里，一抖手中的小鞭子，在空中抖出了个鞭花，鞭梢兜着风扫到谢希然的小腿上，疼得谢希然一个哆嗦，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董云飞听见了，冷声道：“我根本就没用力，你就疼得受不得，那些个男儿可都是被女子们使足了劲儿抽打，打个几十鞭都只是松松皮子，打个几百遍打得人濒死重伤，也是有的。我亲眼见到的那个叫二十三的小男孩，人长得瘦瘦弱弱的，可是被打手们堵了嘴巴，拿了一搾宽两指厚的乌木大板子打得两腿皮开肉绽，打得身上连一处好的皮肉都没有。”

谢希然听得心头惊讶万分，一边同情这些男儿，一边想着这二十三是不是就是小紫，那天夜里，她瞧见小紫身上，很有些斑斑驳驳的印痕，她当时不懂，如今看来，多半就是被打伤的旧痕。

只是，若是小紫真的是曾被人拐卖在欢楼里，那小紫怎得不逃呢？

董云飞却也想到了她会这么想，略顿了一顿，继续言道：“男儿家若是受不得这份罪，想要逃跑呢？那就更惨。朝廷也就是这几年才改了律法，不许妻主母父售卖男儿，之前被卖的，都只能自认倒霉，更何况，哪个开欢楼的不认识一两个贪官污吏呢，你跟她们硬争，能争得过吗？一旦被她们抓回来，先拿烧得通红的大火钳在身上烫个下贱的花名，再找几个混账女子，一遍一遍地折磨你，不把你折磨得里外都是伤绝不罢手。这么着还不算完，还得狠狠地打你，打得你皮开肉绽，提到逃跑两个字魂儿都是惊的。”

谢希然听见烫花名的时候，已经彻底确认了小紫的身份，她很清楚地记得，小紫的腹部是有一个狰狞的紫字的。

她心里头很有些自责，那样狰狞的字样，明显不可能是男儿家自己弄上去的，怎得她当时就不知道问清楚呢？

董云飞却是不管她心里如何自责，只管把他要讲的欢楼男儿故事讲完，当下他继续言道：“这么闹上两回，每回你都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你还能扛得住么？扛不住也就不敢逃跑了，也就忍辱偷生地过日子了。且不说家里面还有没有母父，就是家里面还有母父亲人，那些亲朋好友因这男儿已经是欢楼男儿了，不屑于和他往来，自然会怂恿男儿的母家说什么也不要把男儿接回来，这男孩从此就没了指望，浑浑沌沌地在这个人间惨狱伺候客人，做一个行尸走肉一样的人。瞧着二十几岁，实际上已经心如死灰了。等到哪天得罪了个厉害的客人，被人打上一顿板子，再折腾一顿狠的，赶出去，甚至是沉到江河湖海里，就这么潦草地结束被欺负被伤害的一生。没人会心疼他，没人会记得他。”

不不不，小紫决不能过这样的日子。谢希然拼命地挣扎着，口中的呜呜呜声比之前更加响亮。

“哟，谢大人这是有话要说？”董云飞见谢希然这情形，明白事情要有转机了。

“嗯嗯嗯”，谢希然努力发声。

董云飞却不急着把谢希然放下来，他眼睛望着路的那一侧，心的话，小紫咋回事也该了啊。

他正想着，小紫就从山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瞧见谢希然，就大声喊“大人，奴家找您半天了，您怎么在这里啊，您，您怎么了这是？”

小紫边喊边跑，没一会儿就跑到了董云飞几个所在的岩石上，对着董云飞几个就往下跪，膝盖砸得石头砰砰响，小紫全然不顾，声音坚定又急切，还带了几分哭意，“几位公子，您们干嘛捆我家大人？她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她没做过坏事，她每天想的都是朝廷大事，您们不能这样对她！奴家求你们放了她吧，奴家愿意把身上的镯子、项链、戒指全都赔给您们！奴家求求您们了！”

他说着话就开始摘手上戴的镯子、戒指、脖子上戴的项链，因为过于急切，镯子链子碰到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小紫”，谢希然听见动静，就努力地抬头看。她被吊着的这个高度是董云飞提前计划好的，一抬头正好能够看见小紫跪在地上，她瞧着小紫急得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心里头陡然间便有些感动。这个男儿被她骂了那样难听的话，被她当众嫌弃不是清白之身，却仍旧能够不计前嫌地来救她，这是什么样的金子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