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487章 送新衣

心里头有一肚子的火，明帝在安澜走后，自己去了椒兰池同徐淳浴汤，顺带询问东北境凰朝军队同男子国的战事。战事并无进展，安琪亲自带兵，也不过是胶着状态。

“北地天寒，我方士兵不占地利，敌人又长于防守，我方强攻必然损兵，弱攻难以奏效。好在邻近浮云山各州县已经按照陛下吩咐将百姓后撤百里坚壁清野，谅那浮云山积聚不多，又无外援，顶多撑这么一个冬天，春暖花开之时，我方再调大兵围攻，必能克敌奏凯。”徐淳最后简单地把战争局势给她做了个总结。明帝并没有太多的乐观，东北境幅员辽阔，光那个浮云山据说也有方圆几十里，这么大的地盘，养上两三万男儿，一时半刻是饿不死的，但她也不欲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向徐淳强调让安琪防守得力些，坚决不给这男子国留下任何一种出外采购补给的途径。

同徐淳讲过这男子国的事，徐淳就告退了，吏部副尚书罗幻蝶求见，明帝又同罗幻蝶谈了一番对东北境几个州县的官员差事安排。她要罗幻蝶把与浮云山接壤一带的州县官员的政绩年龄为官表现给她梳理一番，过年之前把那些疲弱无能或是原来由玄武玉龙任命与凰朝思虑不一致的官员拣汰下来，换上年轻有为精明强干的。

罗幻蝶请示她说，拣汰疲弱无能的容易，年轻有为精明强干的官员，一时半刻去哪里找呢？

明帝当然明白朝中能干又年轻并且肯前往地方任州县官的官员并是不那么多，但她脑海中迅速想到了修书处的几个女子，果断地把这几个年轻小妹子给推了出去。罗幻蝶领了她的旨意，又给她举荐了两个，一个是大理寺司直卢霑，一个是大理寺司直刘忆南。

明帝听这卢霑觉得耳熟，问罗幻蝶道：“她是娶了皇后的侍儿宏儿的那个么？”

罗幻蝶回答是的，又替这卢霑说好话，说是卢霑年轻精明，又肯巴结上进，派到边地做官必能胜任，讲完卢霑，她又讲大理寺司直刘忆南，乃是新科进士，人长得清爽，脑筋也清楚。

明帝听罗幻蝶这么讲，想到安澜把这卢霑痛揍了一顿，觉得这样肯丢下新婚夫郎出来谋前程的人，的确是个巴结上进的，这样的人派去担任边地长官，倒也合适，于是爽快同意了罗幻蝶的推荐。她一向不反对官员们在做好事情的基础上，推荐亲贵女妹戚里女孙。

明帝瞧出来这罗幻蝶推荐卢霑，是因为要讨好安澜，但她不知道的是，罗幻蝶推荐刘忆南也不是公事公办。大理寺司直共有六人，由新科进士担任的也有三人，罗幻蝶不推荐别人，只推荐刘忆南，是因为她早已听说这刘忆南的未婚夫郎是江澄的亲信侍儿乔儿。这么做既可以回报江澄的提拔之恩，又可以把同属江澄的势力的人拢在一处，彼此帮助互相支撑。

这其实涉嫌结党，是有点犯忌讳的，但罗幻蝶自以为凡在朝为官者人人都在这么做，人人也都会这么做，并且从之前江澄把侍儿嫁给岳飘明帝丝毫不在意来看，明帝似乎并不禁止官员结党。因而她推荐刘忆南的时候，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

罗幻蝶很会抓机会，见天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明帝不可能再接见下一个臣下了，就在推荐完卢霑和刘忆南之后，又同明帝闲聊了些别的。话里话外都是踩一下楚昀，捧一下江澄，偶尔也提起柳笙，提到柳笙的时候，态度也算得上恭敬。明帝本就认可柳江两个，见罗幻蝶推崇这两人，只觉罗幻蝶与她所见略同，倒也没觉得这罗幻蝶有什么问题。

两个越聊越投机，在这汤泉中浸着，那自然就不能只聊官场上的事，不自觉地就聊到内院后宅的事情。明帝对罗幻蝶的后宅情况了解不多，此时便顺理成章地询问罗幻蝶有几个夫郎，夫郎都是谁家的男儿，罗幻蝶一一回答了，明帝听她讲家中只有一正一侧，两位夫郎的出身都很一般，心里头便萌生了个指给她个侍儿的想法。明帝偏着头，笑容可掬地问她：“这几天在汤泉邑可有看的上的男儿，朕之前让髙卿去问你的意思，她问了没有？”

罗幻蝶吓得一个机灵，赶紧在水中摇晃脑袋，脸上一脸无奈的表情，瞧着很有些痛苦的样子，“陛下，这事，微臣正要找您说这事呢，您就饶了微臣吧，微臣实在是无福消受。”

明帝耸耸眉头，饶有兴味地看着罗幻蝶，欣赏了一下她那堪称为痛苦的表情方才问她道：“这汤泉邑中很有几个漂亮男儿啊，罗卿你一个都没看上？眼光也太高了吧？这么着，这边的你瞧不上，朕赐个宫里的给你如何？”

罗幻蝶吓得愁眉苦脸，抬起两条被汤泉浸得雪白的胳膊向明帝行拱手礼，语带恳求地道：“陛下，臣真不行，臣的心早就死了，纳不了新人了。”

嘿，这话明帝可不爱听，她想赐个侍儿给罗幻蝶，是打着笼络能干朝臣的主意，可是罗幻蝶如此拒绝，摆明了不受她笼络，这怎么成呢？

她眯起凤眸，上下打量罗幻蝶，眼神犀利，表情冷峻，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才多大心就死了？岳尚书和钱尚书年纪一把还纳新人呢，你这才哪到哪啊？”

不接受天子的赏赐，便是拒绝天子在她的后院中安插耳目，这是最易引起天子警惕的，罗幻蝶只得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陛下，臣自打娇桃嫁给了乔绮真，臣就发誓，此生再不纳侧室了。”

罗幻蝶同娇桃的事明帝听江澄和顾琼各自说过一遍，她对于这件事是有印象的，但她着实没料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这罗幻蝶居然还守着这个誓言。罗幻蝶不用瞧也知道明帝会惊讶，事实上所有知道她不肯再纳新人的理由的亲朋好友，都很惊讶，她苦笑了一下，主动地向明帝解释道：“臣也不是说别的男儿都不如娇桃好看，娇桃也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这两年也总有人给臣做媒，如君堂的公子们争着抢着想要嫁给臣，此番来汤泉休沐，那几个侍浴男儿也都很巴结臣，臣瞧着他们生得也都挺好看。”

明帝不理解了，“你既觉得人家好看，那就纳一个回去啊。”

“不行啊陛下，臣做不到啊。”罗幻蝶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神痛苦而迷茫，“臣每回瞧着那些想要嫁给臣的男儿生得不错，臣的脑子中就会想到当初要是臣再坚定一些再努力一些，那臣就可以纳到娇桃了。臣当初不够努力不够坚定，臣这辈子已经同娇桃没有缘分了。臣这辈子纳不到娇桃，那臣还纳别人做什么？别人又不是娇桃！”

罗幻蝶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有些刺耳，并且开始扯自己的头发，把头顶两侧的青丝一连扯下来好几根。扯过之后，双手拽着扯掉的青丝不放，双眼失神，表情迷离，仿佛被人剥脱了元神只余下躯体，也仿佛在片刻之间进入了另一个宇宙。

罗幻蝶这是陷入情感的魔障了，明帝好笑之余也有些担忧，“罗卿你这情况，朕瞧着有些严重，回京之后朕让秦梦菲给你诊诊脉，让她给你开些安神的药服用吧。”

这个罗幻蝶是个能干的，目前看也还算忠心，她可不希望还没用罗幻蝶两年呢，罗幻蝶就因为精神出状况，难以任职了。同时她也有另一层的忧虑，她手底下这些官员，多是情种，一个个地看男儿看得过重，这等情况，在以往没有问题，她自己也是宠爱男儿的人，可是眼下有这个东北境的男子国作祟，她很难想象，等两国真正开战的时候，这些个视男儿如珍宝的女子，会不会因为怜惜男子而不肯全力出击。

一念及此，她就迅速地想明白了，为什么安琪亲自带兵，也没能够速战速决地灭掉这男子国。安琪和安琪手下的将士，都是凰朝以往统一四国的精锐，这些女子若是去与女子对阵，那当然不会输，可与男儿对阵，她们只要一起怜香惜玉之心，战事就必然难以推进。这可不妙，历代帝王口耳相传的治国要诀中，第一条就是关于男子的，道是男子天性暴虐又独占心强，绝不可让其凌驾于女子之上，更不能准其建立男子之国，一旦有男子国出现，便是姚天女子之灾难时刻。

“陛下，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澄之明个儿来了，一问便知。陛下不必为此烦恼。”陈语易见明帝从椒兰池回来，既不肯用晚膳，脸上也始终阴着，瞧不见一点笑容，还以为明帝是为董云飞的事烦恼，他自己用过了晚膳之后，向着在窗户前站着发呆的明帝走了过去，从背后环住明帝纤劲的腰身，将圆润的下巴搁在明帝削薄的后背上，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明帝心情阴郁，但也知道陈语易对外面的事全然不懂，不好同陈语易讲太多，她只扣住陈语易抚上她腰身的手，同陈语易调笑道：“有小语在朕身边，朕哪里还有烦恼？小语既已用过了膳，咱们进内室去吧？”

陈语易见她只想着这些，心里头可就不高兴了，嘟着唇嗔她，“陛下脑袋里只有这些邪念，一点都不有趣，臣侍不乐意同陛下进去。”

明帝烦得很，哪里有兴致弄些有趣的事？她敷衍地同他言道：“朕待会儿多玩两个花样，小语就觉得有趣了。”

陈语易听她这么说，越发失望，往后一撤，甩开了她的手，语气清冷地拒绝她：“陛下要玩花样自己玩好了，臣侍又不是欢楼里的男儿，没义务陪陛下玩花样。”

明帝闭了闭眼睛，勉强把心头的火往下压，转过身来看着陈语易，准备说两句男儿家要顺从之类的话教训人。还没出口，一眼瞧见陈语易新换了身黑色彩缎冬装。她细细地打量了下陈语易这身黑底青叶粉花白云图案的彩缎新衣，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清艳。”

“小语穿这身好看，这衣裳不是宫里的，小语自己让人做的？”惊艳之下，她的语气和缓了下来，问的问题也偏于日常。

她家陛下可是越来越肤浅了，觉得衣裳好看，对他的态度都变了，陈语易暗暗腹诽，简单答道：“语陌送臣侍的。”

明帝点头，陈语易博学多才，风雅内秀，穿那些杏红鹅黄的亮丽颜色，显不出沉静文雅的长处来，可若是像那些书斋中的年长男子一般，只穿灰黑蓝，又显不出迷人可爱的一面来，这样的以黑为底花叶青翠娇俏的彩缎装，既能见出沉雅又能见出曼丽，十分契合陈语易的气质，陈语陌这心思当真是用得细。

小姑子这般支持哥哥，她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不是？明帝上前一步，把陈语易揽在怀里，抚着陈语易的肩膀，语气亲昵地言道：“这个颜色很适合小语，朕回头让人多给小语做几件这个颜色款式的衣裳。”

陈语易果断拒绝，话说得不给人一点机会：“不用了，语陌送了臣侍好几套，够穿了。”

明帝把对陈语陌的感激全都转化成了气愤，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把陈语陌揪出来揍一顿，她磨了好一会儿牙，方才问陈语易道：“小语还缺别的不缺？笔墨纸砚都还够吗？”

陈语易撇撇嘴唇，实话实说，“不缺，臣侍缺了会找陛下要的。”

小语真难讨好啊，明帝挫败地叹了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放弃了思考。

陈语易等了一会儿，见明帝脸上讪讪的，却不再接话了，便想起今个儿中午陈语陌跟他讲，女子最不喜欢的男儿有几种，其中一种是得理不饶人的，一种是呆板无趣难以讨好的，他以后想要多得恩宠，还是要改改脾气。

记着妹妹的话，他主动给明帝找了个事情做：“臣侍这几天画的画都没有题跋，陛下要去给臣侍做个题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