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次亲眼看到这两个人,时未己的心情异常平静,心中没有烦躁、没有愤怒、更没有难过,她心里的潭水似乎已经无法因为这两个人掀起波澜。
‘这两个人在现实中过得应该很滋润吧,我当初可给了他们五百万。’时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派去监视他们的人给她发来的信息了,上一次还是因为疫情原因请假了一段时间,她粗略的看了一眼请假原因就同意了。
‘只要他们不乱买东西,就不会缺钱的,要是得了重病,以他们的尿性肯定会来找我的,都用不着我派去的人特意跟我说。’
当初派人去监视他们,只是为了解心中的气愤,时未己希望自己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们倒霉的样子,她也确实第一时间看到过,却越看越气,越看越烦。
如今又过了几年,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
“梦成,等一下我会给你的补习老师打电话,给你请假,我和你爸决定带你出去旅游几天,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晚上八点前告诉我。”
“这段时间你也肯定累了,也该放松放松,劳逸结合嘛。”
‘时梦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妈妈。
她没有思考,光凭习惯回答道,“妈妈,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不累的。
对面的两个人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才把他们的视线挪开。
男人眉头一皱,紧接着他摆出了为孩子着想的父亲形象,“梦成,在家就算了,但是在外面说话、回答问题的时候,一定得看着他人的眼睛,以表尊重。”
“刚刚你妈妈问你话,你却还夹菜吃饭,你妈妈和我可都是看着你,等着你的回答,你倒好,头都不知道抬一下,太没礼貌了。”
时未己听到这些话没什么感想,这些年她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不仅要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哪怕是在不说话的时候也要紧盯着对方,她必须得通过对方的一举一动推断对方内心想法,以防对方改变想法,顺利的签下合同。
前些年的时候她们的公司刚刚起步,没什么名声,不像现在,她的合伙人接手了家族的一切,要什么有什么,想和她们合作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前些年的时候,她是时常在酒局上低声下气,就算喝得再多,她也必须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状态,以防一句话毁了一笔投资、一笔合作。
商场如战场,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一个微表都可能改变原本已经谈好的合作。
在时未己的眼里,这两个人和她在生意场上遇到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哦不,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跟这两个人说话时注意再多,她都得不到一分一毫有用的东西。
所以这两个人还不如和她在生意场上遇到的人。
生意场上遇到的人,只要给出一定的好处,或者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一些长处,那么对方就会给你好脸色,态度也会变好一点。
但这两个人不一样,他们两个人比时未己在生意场上遇到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难搞,他们也会给时未己好脸色,也会突然表现自己的爱意,有的时候也会教导有用的东西。
可他们变脸的速度很快,而且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上一秒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容,下一秒可能就会板着脸怒吼。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是亲人,按理来说,应该是时未己最亲密的家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比不了的亲密的存在,但他们对这个时候的时未己而言是很复杂的难以用文字表达的存在,他们是让人痛苦、压力倍增的存在,偶尔表现出来的好,又无比的让人依恋,像是依赖性极强的有毒物品一样。
这种矛盾让他们在时未己心中的地位逐渐变得尴尬,然后一路下滑掉进永不会丢掉的垃圾桶里。
听到父亲的话,‘时梦成’抬起头,“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也谢谢爸爸对我的教导。”
“好了,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什么,不要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指出孩子的不好,”女人放下筷子,面露不满,言语里透露出对‘时梦成’的关心,“这又不是在外面,我们又不是别人,梦成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书上说了,不能在吃饭的时候总说孩子,不然孩子慢慢的会变得不爱吃饭,会厌食的,本来她吃的就少。”
男人面露自责,“我不是怕吃完饭之后忘了吗,我也是为了她着想才指出来的。”
“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刚刚这样做确实不好,要是孩子以后越吃越少,厌食了,那就不好了。”
他抬头望‘时梦成’,“梦成,爸爸在这跟你道歉啊,刚刚是爸爸不对,你别放在心上,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时梦成’露出一个笑容,“爸爸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有不舒服的地方呢,爸爸你别多想,也不用跟我道歉的。”
时未己感受到了心头传来的阵阵酸涩,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听见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说,‘爸爸也是为了我好,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妈妈也是老师,最近是在看心理书籍吗?她也是担心会厌食,我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能矫情地想那些没有的东西,总想那些会对不起爸爸妈妈的,我不能做白眼狼,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能再瞎想了。 ’
‘好烦啊,’时未己在心里说道,‘真的好烦啊。’
听到自己昔日的想法,她终于觉得烦躁起来,她想赶紧离开这里,于是在心里喊道,‘顾澄!杨柯!放我出去!你们有时间让我看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还不如把我杀了呢!把我杀个十遍百遍的不好吗?’
如果只是重新体验一下过往经历,她一定会耐心的看完,可过去所想的内容,自己心中的独白,她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她再不愿、再烦躁,顾澄和杨柯也不可能把她放出去的,她只能继续往下看,看父母对她的‘好’,听过往的自己,在心中对自己的唾弃。
时未己看到父母带她去旅游,给她买课外书,给她买玩具玩偶,给她买新衣服,换新手机,碰到别人夸自己的时候,父母会毫不吝啬的夸奖她,眼中的骄傲不像作假。
看到这些她只会觉得恶心。
无论走到哪里、碰到谁,只要谈起能跟孩子扯上关系的话题他的父母都会大肆夸奖她,贴满一墙的奖状,摆满一柜子的奖杯,几乎每次考试都会考第一,最差也不会掉出前三。
他们说时未己从不需要他们操心,他们从不会管她玩手机,他们反而还希望她多玩一会手机,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她累到身体了,也不用担心她心理会出问题。
他们说他们自己就是老师,都是教初中的,他们班上有很多学生最近心理都出了问题,有一个都住院了,这让他们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才想着带她出来玩两天。
对方问带的是几年级,怎么心理就出问题了?压力有那么大吗?
女人回答道初二,那些孩子平时看着都很好,看着都可阳光了,谁也没想到会有心理问题,我感觉初二的课程没有那么难,可对孩子就不一定了。
男人也说,孩子想的东西和大人想的不一样,在孩子眼里成绩不好,没学好可能就是天大的事儿了,说不定慢慢的压力就上来了,再加上我们做老师的平时也注意不到这些,家长可能也忙。
我们做老师的肯定是希望孩子成绩都上去,考一个好的高中,好的大学,这些话在无形中可能会给他们压力,这点我和我家这位最近也都在反思,我们都想好了等下学期开学之后尽量不说这些话了。
对方听到这些话立马赞扬起他们,说他们是好老师是好父母,很少会有老师愿意站在学生的角度去想,也很少会有父母会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想,接着又说那些学生还太小了,承受力没那么高,最后还问‘时梦成’对不对。
‘时梦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是对的,才是正确的,她悄悄看了一眼她的父母随后抬起是,“不知道,我平时也不会想这些,我爸和我妈从来都不会给我带来压力,所以……”
男人拍了拍她的头打断道:“孩子和孩子之间也是不一样,我家这个没心没肺的,不像别的孩子心细,爱思考,我家这个就一心扑在学习上,其他的不想,也想不了。”
“她就只能专心做一件事儿,但凡手里的事儿多了,准得搞砸一件,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很少玩游戏,跟别的同学出去玩儿,跟他们一起鼓捣那些流行那些东西。”
“有的时候我和她妈都担心她这性子在学校会受欺负。”
女人这时说道,“她初中没在我们教书的学校上学,不过她在的那个学校有我的一个同学,我平时就会问问我那个老同学她有没有被欺负,我那个老同学每次都说没有,但我总是不放心。”
时未己突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感受到了所谓的幸福和父爱母爱。
‘……’她已经不想说话了,只想闭眼睛表达一下心中的无语,但还做不到。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离开这里的话,说不定就要被这虚假的好给迷惑了,会被过去自己在心中的独白所洗脑,一想到这些可能她就觉得恶心。
时未己原以为她已经足够强大了,可没想到在面对她自己的时候还是太弱小了,太不坚定了。她想她还是得多努力,还是得多看看书,多做一些事,让自己再进步一点。
对方又问道怎么不让她在他们教书的学校上学?
男人说,“她嫌我们在的学校不好,想去教学资源更好的学校。”
对方听到这个回答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肯定地说你们孩子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