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次带有酒意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年关将近,徐志远越来越忙,也经常去外地出差,向逸的工作也在顺利进行。想到那个夜晚,他觉得越来越像个梦,两人并肩而立的场景经常在他梦里出现,所以那天也一定是个梦,只不过要比以往的梦更真实些罢了。
向逸在空闲时经常这样想,不过幸好,他的空闲时间不多,他大多时候都在工作,用工作麻痹自己。
“叮咚”
向逸去开门,“学长,你怎么来了?”看到是张明宇的时候,向逸还挺惊讶的,因为现在都已经晚上八点了。
“在忙吗?”
向逸让开,侧身让张明宇进门,摇着头说:“没有。”
“那吃饭了吗?”
向逸也说没有。
“那正好,我买了些火锅食材,今晚吃火锅怎么样?”张明宇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满满的两大包。
向逸在厨房处理食材,张明宇准备火锅底料。
“学长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是项目那边有什么问题吗?”向逸边往火锅里煮蔬菜边问。
“没有。”张明宇好笑地看着他,“我之前不是在网上发过一些你的设计作品吗?今天上午有人打电话说很想跟你合作。我给你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所以这就来了。”
向逸看了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说:“我中午的时候手机静音了。”
“你这边怎么样了?”
向逸知道学长问的是恒逸那边的项目,于是他说:“嗯,过程还算顺利,应该马上就可以结束了,剩下的就需要以后施工过程中进行细节的修改了。”
火开得有些大了,火红的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腾的水汽像一根粗壮的棍子一样向上飘去,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嗯,那接下来这个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去和他们说。”
“不用考虑,”向逸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说:“直接帮我联系吧。”
张明宇望着他,向逸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袖子在刚才洗菜的时候卷了上去,露出了左手腕上用一根红绳串起来的平安玉扣。他笑了一声,问道:“不休息休息吗?我可以给你放个假的。”
向逸把一个丸子送入口中,故作轻松地说:“对我来说工作就是休息,也不会让我想七想八,多好。”自从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之后,他就不怎么过年了,在别人家都其乐融融包饺子、看春晚的时候,他总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
刚开始时他会用睡觉挨过去,但是那几天身体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一点都睡不着,反倒是越躺越清醒。再加上外面的烟花,别人家的欢声笑语,都在提醒着他:你只剩一个人了。后来长大了,可以去打工了,他总会在新年那几天把自己的兼职安排得满满的,在餐厅端盘子,热闹的气氛总会让他产生幻觉,他也在和家人团聚的幻觉。
从此以后,新年加班就是他逃避的有效方式。
张明宇其实是想问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过年,如果他不想在国内,那他们可以出国,只要是向逸想去的地方,他都可以陪着他。但是这句话问出来挺难的,上学时向逸就不止一次拒绝过,如果他现在提出来,无疑又是一次拒绝。
他看着低头吃丸子的向逸,叹了口气,“好,那我明天帮你联系一下。”
向逸笑了笑,给张明宇倒满果汁,朝他举杯,“那辛苦学长。”
张明宇杯子碰上他的,玻璃发出清脆声,如果他开心的话,这样也挺好的。
见面的时间很快就确定下来,但地点是向逸没想到的。
尽管是晚上,还是能看得到密布的乌云,乌云把天压得很低,好像伸手就能够到,让人有一种窒息感。向逸看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也不知道准不准。
正式见面是在年后,今天只是一次私下见面,应该不会待很长时间,而且学长也在,这么想着,向逸走进鎏金会所。
会所还是老样子,和2018年他第一次到这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装修看着要更眼花缭乱。
来到一零八包厢,向逸握成拳的手才放松一些,他都忘了这个会所表面上可是一个正经会所,也是有不少人来这边谈生意的,至于背后的生意,与今天的向逸早已经无关了。
张明宇比向逸来得早一些,已经和马总谈了一会儿,“马总今天是来这谈其他项目,正好约我们见一面。”张明宇在向逸耳边小声说。
他们谈了向逸正在做的项目、在国外的生活、得过的设计奖,马总还简单说了说这个项目的情况,一切都很顺利,向逸也逐渐放松下来。
“张总,张总,别走啊。”门外一个男生声音暧昧地叫着正打算往外走的胖男人,男人右手扯着领带,手掌到手背还有一个长的不规则且凸起来的疤痕。
“小高啊,你在这几年了?都有六七年了吧,是我让他们把你升成经理的,你就这样回馈我?今天那几个人,你说说,有哪一个是合我口味的?”张全似是很生气。
不过在这待这么久的小高听出了他话里的台阶,于是顺着他:“哎呀,张总,等我改天给您弄几个更好的一起伺候您,今晚——”他说着勾勾张全已经有些乱的领带,眼神暧昧。
张全“哼”了一声,看起来很是满意。
“那张总,我们上二楼?”张全跟着他转身准备去二楼,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定住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张总?”小高不知道张总鬼鬼祟祟在一零八门口往里张望什么,小心地喊道。张全听到后立马扭头,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张全笑着,门缝里那张脸他肯定不会认错的,“不用改天了,这个就可以。”
小高好奇地从门缝里张望,门里有好几个人,他不知道张全说的是哪一个,不过当他看到那张他熟悉的脸时,他瞬间就明白了,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忌惮,于是为难地说:“张总,他可是徐志远的人,之前出了一次事后,不是还......”他瞥向张全的右手。
张全很不满他的态度,“哼,他早就不是徐志远的人了,说不定徐志远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还在北城。”之前听说这人失踪的时候,他不信,但是之后的确没有看到过他出现在徐志远的身边,不管怎么说,现在他又出现了。
他抬起右手,眼神凶狠,“今天我就要他。”
小高对于后来发生的事不知道,但张全想要向逸,他也只能去办。
向逸今天开车来,马总也很体贴地提议喝茶,到现在为止,他都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门被打开,一位服务员拿来新的茶叶,煮好后为向逸倒好茶,向逸抬头说:“谢谢。”
小高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好在他没认出来。
“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服务员慌忙低下头道歉,被泼了一壶茶水的向逸起身擦着衣服。
坐在旁边的张明宇也跟着起身,皱着眉,紧张地问:“没烫着吧?”
“实在对不起,要不然我帮您拿一套我们店员的衣服吧?”服务员提议道,说着就要出去拿衣服。
向逸拦住他。
“还是换一下吧,万一烫伤了。”张明宇说。
“不用,我去厕所收拾一下,没关系的。不好意思啊马总。”向逸向马总道歉,本来茶水刚泼上来时没什么感觉的,但是现在贴上皮肤,让他有一种灼烧感。
马总示意他赶紧去。
向逸给张明宇了个眼神,表示自己没关系后就走出去了。
茶水泼到他左侧腰的位置,他掀开衣服看了看,有些发红,不过好在没有烫破皮,他用手接了点凉水覆在发红的皮肤上。
在不知道第几次接水的时候,向逸抬头发现镜子里映出一张脸,他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是刚才在包厢的服务生,他以为对方是来道歉的,于是说:“没关系,我没有烫伤,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不过对方并没有走,有些吃惊地说:“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向逸抬头。
他说了个名字,一字一顿地,脸上带着笑,像是在开一个他觉得跟好笑的玩笑,但向逸却觉得每一个字像一把刀插在他身上。
他觉得头晕眼花,手下意识扶住洗手台,眼前的人模糊不清,“你——”他想问你是谁,但下一秒像是失去力气跌倒在地,他努力睁开眼,觉得面前的人变成了好几个人,直到闭上眼,他脑海中才出现一个名字。
——
“喂,师傅。对,我和徐总刚出差回来,现在正在酒店视察,应该马上就结束了,您应该半小时后可以和徐总通电话。”
“放心,出差的时候我一直提醒着徐总吃药,我看过了,应该没有落下。”
“好的,那我——诶?”趁老板没注意,邢林跑到旁边和秦阳通电话,他正打算看看徐总进行到哪一阶段了,眼睛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阳问他怎么了,他回答:“我刚才看到张总和一个人架着个人,那个人——有点像向逸。”由于那人低着头,邢林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哪个张总?”秦阳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
“张全。”
向逸醒的时候感觉一阵恶心,感觉胃都要翻上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下身裹着浴巾,一只手正在他嘴里搅拌着。
他掰着那个胳膊,想把那只手从自己嘴里拿出来,但他全身都没力气,口水顺着脖颈留下来。看到向逸的举动,张全有点惊讶,“呦,这么快就醒了?看来小高下的药量还是不够啊。”
他捏着向逸的两颊,逼迫他张开嘴,另只手拿着一杯水递到他嘴边就灌,脸上带着□□的笑,“来,乖一点,把药喝了。”
一股一股的水流冲击着他的嗓子,他呛了一下,但更多的水被他咽了下去,看到药被咽了下去,张全放开他。
向逸趴在床边猛咳了几下,转过头,“张全。”他现在没有力气,甚至觉得下一秒就能晕倒。
“还认得我呀?”张全像是很惊讶,“怎么样?你还是落我手里了吧?”
张全不着急,他在等着药效发作,“看看这只手,这是拜谁所赐,嗯?”
“是你和徐志远!”张全突然吼了一声,像是在发疯,“是我在会所最先看中你,他徐志远直接抢了去,说什么他只喜欢干净的,那他玩过的总可以了吧?结果,他直接用一把刀——”
向逸觉得身体逐渐发烫,他把身体弓起来试图对抗那不正常的烫。张全边说边把他的腰带抽出来,毫不费力地把他的双手绑起来,手伸进衬衫里。
“恶心。”向逸强忍着不适。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张全笑起来,“恶心?是啊,不过你以为你多干净,你以为徐志远多干净?”他凑近向逸的脖子,用力地吸气、呼气,“我们谁也别说谁。”
他的手往下走,“哦对了,你猜这是哪儿?”向逸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他感觉脑袋已经混沌地不行了,但他还是本能地反抗。
见向逸不说话,张全凑近他耳朵,“这是恒逸酒店,徐志远的地盘,我们今天就在徐志远的地盘上来,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不过可惜的是,你应该已经被他玩儿够了。”
向逸想往后退,但张全控制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动,他一边笑手一边伸进他的西装裤。
听邢林说完后,徐志远有一瞬间的慌乱,他不知道向逸为什么会碰到张全,也不知道是在哪儿碰到的,但现在这不是重点,他立即让酒店人员查了张全的房间号。
看到老板这么着急,酒店经理赶紧去查,“徐总,没有登记叫张全的人。”
“查监控。”
“好。”
他们立即去了监控室,徐志远站在监控室,盯着邢林说的那个位置的监控录像,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我现在去七楼,确定了哪个房间后告诉我。”说完徐志远就出了监控室。四个电梯都停在十几楼的位置,徐志远打开电梯间就往楼上冲。
“徐总,是703。”
来到703号房,徐志远来不及平复喘息,直接用万能门卡打开了房间,他听到卧室的声音直接冲进去。
双手被绑住,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衬衫已经被脱去,张全正在脱他的裤子。徐志远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他骂了一句,然后直接将张全踹到一边。
张全肥胖的身体像肉球一样滚到一边,“踏马的,谁踏马的坏老子的——”看到徐志远的脸时,张全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右手。
“徐、徐、徐志远,你你你......”张全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徐志远把向逸双手解开,用被子把他盖起来,邢林这时候已经带着人赶了过来。
“把他带出去,看好了。”徐志远说这话时没有表情,但在场的都听得出来他这是真动怒了。
等人出去了,徐志远才去叫向逸,“向逸,向逸,向逸?”他越叫越急,但又不敢去晃他。
向逸弓着身体,有些发抖,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一点点呈现在眼前,他伸出手去够,“徐,徐志远,是我做梦了吗?”
那一瞬间,徐志远的心像是被人拿枪打了个千疮百孔,他低了一下头,伸手去摸床上人的脸,“没有,向逸,你没有做梦,我是徐志远,我就在这儿。”
像是终于确定了般,他看到床上人点了点头,然后向逸皱着眉说:“徐志远,是下雪了吗?为什么我好热,能不能帮我买个冰激凌。”
徐志远皱起眉,他掀开盖在向逸身上的被子一角,全身都泛着红,被子下的手正在下面动着,他把被子全部掀开,“等会儿啊,向逸。”
向逸被放进浴缸的时候,感觉全身都舒服起来。他的意识渐渐回笼,但还是没有力气,甚至很想睡觉。
“好点了吗?”
向逸点点头,但徐志远看着他不太正常,于是说:“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徐志远正打算把他抱起来,感觉袖口被人很轻地拽了拽,他重新靠过去问:“怎么了?”
“别去,别去医院,带我回家吧,好不好?”
徐志远愣了愣,回答:“好。”
他用浴巾把向逸围住,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穿好衣服,然后摸着他的头说:“等我五分钟好不好?五分钟后我就带你回家。”
他的语气很温柔,也很宠溺,向逸想说好,但他还是摇摇头,“我很困,我想现在走。”徐志远没有说话,他在想今天要不要放过张全。
“徐志远。”
“好。”徐志远还是放弃了,他把大衣盖在向逸身上,“放心,我在,睡吧。”然后就把他打横抱起。
得到了徐志远的承诺,向逸很快就放心地睡了。
马总因为有事先走了,张明宇在包厢等了向逸很久都不见他出现,他去厕所找也没有找到,问服务员也没有线索。然后他就假装自己的钱包丢了,要求查监控,才看到向逸神志不清地被人架着走了,等他威胁服务员问到他们是往哪儿去的时候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他刚赶到恒逸酒店,就看到向逸被徐志远抱着,靠在他的肩上,像是睡着了。他全身被黑色大衣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他还是凭着那双眼睛和泪痣认出了他。
他跑过去拦住徐志远,“向逸。”见向逸没有反应,张明宇像看敌人那样看着徐志远,“怎么回事?你对向逸干什么了?”
徐志远睨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在这儿问个结果?”
张明宇往四周看了看,酒店大厅有不少客人和工作人员,于是他说:“那你把向逸交给我吧。”
徐志远没说话,旁边的保镖把张明宇拦到旁边。
外面已经下雪了,地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给人一种既明亮又苍凉的感觉。邢林撑着伞,但还是有一片雪花飘到了向逸的眼睛上。
向逸做了个梦,他梦到了第一次见徐志远的时候,在法院门口,下着大雨,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双眼睛,清亮的,平静的,与他截然相反的眼睛。他还梦到了第一次被徐志远带到铂璟别墅那晚,也是下着雪,外面很冷,他很怕冷,于是缠着徐志远在床上火热。
梦好真实。
车上,徐志远让向逸坐在自己腿上,把他搂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秒向逸会消失不见。
“徐总,那个张明宇好像一直在后面跟着。”邢林看着后视镜说。
“不用管他。”徐志远直接回,然后抬手擦去向逸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