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第5章 第 5 章

徐志远看到向逸把水果让给其他人的时候，心里有片刻的失落，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好像这东西不是他自己准备的一样。

张明宇将刚才向逸愣神的情态尽收眼底，包括他和徐志远对视的那一眼，也正是那一眼让他更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嘶——”正在向对方汇报的向逸听到这声音，不免停了下来向声音来源望去。不仅是向逸，所有人都朝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徐志远盯着自己的手，皱着眉看起来很痛苦。不过作为助理，邢林立刻接收到老板信号，假装关心，不过他的假装有点太假装，甚至有些浮夸地呀了一声：“徐总，您没事吧？”

声音还是抑扬顿挫的，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只有向逸重新低下头。

徐志远好像听到了自己咬碎牙齿的声音，他强忍着接下去：“应该是刚才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弄到了。”

“啊？那您——很疼吧？”邢林一边说一边装作认真地去看老板的手。

向逸看得出来他在演，他不去关注，只看着手边的资料，徐志远也看出来了，觉得秦阳这次太不靠谱了，教出来邢林演技这么差的。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摆摆手，说没事，邢林也只得收起自己的烂演技。

会议继续，中途徐志远接了个电话，他和旁边的姜兆说了句什么后就出去了。

“向先生，”正要走出会议室的向逸被叫住，“我这里还有几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稍等一下？我五分钟就回来。”

向逸虽然奇怪为什么刚才没有提出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他把包里的资料拿出来，想看看可能是哪里的问题，等他看完发现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但姜兆还是没有回来。他想要不要出去找一下，但是他好像不清楚他的办公室是在哪，更不知道是在几层，所以就作罢了。

不过，很快，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来人只有徐志远，向逸想到他出去时和姜兆说过几句话，现在看来，被留下是他的主意。

向逸叹了口气，把东西又全部收回包里打算离开，经过徐志远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他挣脱了两下，但没成功，他没去看他，只是说：“徐志远，你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是做无用功，他们的关系只有最初的利用，现在应该不相往来才对。

没听到他的回答，向逸又说：“这些甜点、水果，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些东西来逼他回忆，回忆那些在他身边时的点滴，来提醒自己当时本不该产生的感情。

他感觉他有罪，罪在不该对仇人的儿子产生任何感情，所以他在纠正，从桥上一跃而下到现在，他一直在纠正。他以为自己已经纠正过来了，但是看到徐志远这样还是会着急，会不知所措。

“原来你都还记得，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徐志远侧身去看他，声音听起来有些起伏。

向逸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就像五年前，不管他想什么，总是能被徐志远一眼看穿。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这个给你。”向逸这才看到他的左手拿着一个袋子，他打开看了一眼，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拿出来看，发现是自己的日记本。他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就算和徐志远在一起的那一年他也经常写，但是因为当时发生的事太突然，他的所有东西都在徐志远那里，包括日记本。

其实这个日记本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怕被徐志远看到真的日记而准备的，里面都是一些当时他和他日常，也有一些徐志远在床上逼他写的哄他的话。真的日记本每次写完他都会藏在衣柜里那件驼色大衣的口袋里。

现在估计被他一股脑都收走处理了。

“之前经常看你拿着这个本在写，既然你回来了，就物归原主。”向逸想说用不着，但又怕他再像今天和之前那样，所以他就收下了。

“嗯。”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会议室。

徐志远望着那个背影，背脊挺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自己身边的小孩长大了一样，既骄傲，又因为孩子每天不回家而牵肠挂肚。

向逸走出恒逸公司大楼，他站在路边等着学长开车过来，思路又被拉回刚才会议室的情景，徐志远递给他袋子时左手食指贴的有些渗血的创可贴，以及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有些刺眼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让他烦躁。

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出一支烟，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燃，烟雾侵袭，冲淡了刚才的烦躁。

他上车后，张明宇一直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他，他知道向逸之前是不抽烟的，回来后也只见过他抽那么两三次。

“压力大？”张明宇往右侧拐，问道。

“嗯？”向逸看他一眼，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

“工作压力大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张明宇故意找了个理由。

向逸笑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上的日记本：“学长，我好歹也是工作过的，这点压力我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张明宇点点头：“行，你自己悠着点就行。”

看着这个橙色封皮的日记本，向逸想到另一个真的日记本，也是橙色封皮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徐志远和着衣服一起扔了还是烧了，不过可惜里面夹着他和黎阿姨的几封信。他扭过脸去问张明宇：“学长，你还记得我上大学跟你说过的黎阿姨吗？”

张明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是那个你说一直资助你上学的黎阿姨吗？”

“对。”

“嗯，怎么了？”张明宇挺好奇为什么突然提到黎阿姨。

“没，就想问问你听没听说过，黎阿姨也是北城的。哦对，她叫黎麦冬。”

张明宇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一个叫黎麦冬的长辈，圈内人里好像也没有听说过，于是他摇摇头：“好像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向逸连忙摆摆手，“也没什么事，如果不认识就算了。”自从家里出事后，黎阿姨一直资助向逸上学，但是他只知道黎阿姨的名字，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倒是给黎阿姨寄过自己的一张照片。

因为没有联系方式，所以他们一直都是信件往来，后来事出突然，他出国后，因为一直在尝试忘记过去，适应新生活，和黎阿姨的联系也就没有了。三年前某一个周日，他路过一个教堂，里面唱圣歌的声音忽然让他想到了黎阿姨，所以他重新写信给她，告诉她他的近况，没想到黎阿姨的地址没变，之后他们才又恢复了联系。

要是说对黎阿姨不好奇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是自己的恩人，连自己最颓丧的时期都是因为有黎阿姨鼓励他才挺过去。但既然黎阿姨从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信息，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去过分打听，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

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聚过了，今天正好趁着叶音回国，赵过特意让自己的老同学给留个好点的包厢，让几个人都可以大喝特喝一番。

今晚他们的包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烟雾缭绕，徐志远是不喜欢抽烟的，但是从向逸消失后不知不觉就染上了，虽然最近他都在控制，但今晚还是没忍住，好像上瘾了一样，不抽心里就烦躁得很。

“呦，怎么还整上创可贴了？”赵过拿起徐志远抽烟的左手，凑近了仔细看，好像这是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一样。

旁边传来一声闷笑，杨翼拿出一支烟叼进嘴里，扬了扬下巴：“怎么样？顺不顺利？”

赵过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俩，头来回摆动：“怎么了？怎么了？”

杨翼一边含着笑一边说：“就给他出一主意。”

徐志远闻言白了他一眼，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吐出一圈圈烟雾：“馊主意。”

赵过这下更好奇了，一直求他俩讲讲什么主意，要不是他们认识，徐志远真的怀疑他是娱乐记者，上一秒跟他们聊得火热，下一秒就能把他们卖了的那种。

“不是，”包厢门被打开，叶音挥着烟雾，“你们是打仗了吗？这么多烟。”

她一脸震惊地问徐志远：“这你都不说他们？”

“嘿。”赵过把徐志远跟前的烟灰缸举起来，里面已经插了好几支燃尽的烟头，“今晚就他抽得最凶。”

“稀奇啊，这得愁成什么样了。”叶音坐得稍微远一些，打开一瓶酒就往嘴里灌。

看她这豪爽劲，估计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赵过坐过去一点，一脸贱兮兮地问：“还相亲吗？叶设计师。”

“我去你的。”她作势要打他，赵过一个闪身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一脸得逞。

叶音刚从国外办完设计展回来，飞机刚落地就被她爸拉去相亲，连一刻钟缓冲时间都没留给她。

“别幸灾乐祸，我再不结婚说不定我那老爹就瞄上你们了。”

“哎——”杨翼打断她，一脸无所谓，“是他们，我已经结婚了。”

叶音顺着杨翼的目光看去，旁边沙发上躺着昏睡过去的夏西宁。她“啧”了一声：“刚才我就想问，夏西宁怎么还没开始就这样了？”

杨翼轻轻抚了两下夏西宁的头发，眼光温柔地停留了一会儿，转头对上赵过躲闪的眼神。

叶音明白过来，转身打了赵过一巴掌：“你每次就可着人欺负，刚来就给人灌醉。”

赵过躲闪不及，求饶道：“错了错了。”

“不过夏西宁这酒量，半杯，就半杯他就这样了。”赵过手拿着酒杯，比比划划，试图找借口。

叶音白了他一眼。

这边夏西宁动了动手臂，眼睛微微张开。

“醒了？”杨翼把他扶起来。

夏西宁靠在他的肩膀上，脸还是红的，语气很轻：“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杨翼揽住他，轻轻摸摸他的头：“没事，困的话再睡会。”

“嗯。”然后他就非常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杨翼平时生活中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说话也很温柔，但是刚才他对夏西宁的语气，简直了，比她对她家最受宠爱的小猫还温柔。

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嘛，我那爹都介绍的是什么人？想到这儿，叶音又打开一瓶酒灌下去。赵过就跟看着英雄一样看着她。

“再给我拿几瓶酒去。”叶音吩咐赵过。

“好嘞。”

五分钟后，赵过拿着几瓶酒返回，一脸不怀好意地捅了捅徐志远：“你猜猜我刚才看到了谁？”

徐志远给了他个眼神，赵过立马就招了，“向逸！而且，我还看到他旁边有个贼俊俏的美男。”

其他人看徐志远，但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这消息跟他无关似的。不过，他这烟是一根接着一根，这边他又抽完一支烟，把烟摁灭，起身。

“你干嘛去？”赵过看着往外走的徐志远问，又提醒他：“真的，事不过三，人回来后都拒你两次了。”

“我上厕所。”徐志远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你最好是！”

刚走出去，楼下的音乐就隔着几个房间传过来，没有规律的音乐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脑袋。他站在楼上往下看，寻找着那个身影，直到确定后才下楼。

酒吧的灯频繁闪动着，变换着颜色，他靠近那个背影。

吧台，向逸穿着白色的毛衣，看起来就是一个单纯的大学生模样，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棕发的外国男子，看起来像是混血儿。那个棕发男子手搭在向逸的肩上，嘴靠近他的耳根说着什么，向逸也很热情地回应，看起来熟悉又亲昵。

正好向逸旁边的一对男女走开，徐志远默默坐过去，“一杯冰水，谢谢。”

他们聊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徐志远，他一边喝着杯子里的冰水，一边注意着旁边人的动静，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偷，随时准备窃取财物。不过，他要窃取的是人，是本来就属于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