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行（重生） 第40章 第 40 章

"失踪？怎么回事？"虽然已经划清界限，但听说人失踪了，楚琰还是大为震惊，焦急询问前因后果。

小圆道："昨日小姐回来，便被妈妈打骂了一顿，后来小姐就把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见。到了下午，小姐就说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她不让我跟着。我想着小姐之前也常常一个人出去，就没太在意。但直到晚上小姐还没回来，我怕被妈妈责罚，没敢告诉妈妈。心想小姐说不定是来见你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就没敢声张，想等着今日小姐回来再说。可就在刚才，我发现了这个。"说着，小圆从袖子里掏出一份信递了过来。

楚琰接过一看，当即愣住。

信封上明确写着：楚琰启。

他撕开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要她活命，巳时一人至为君亭。

为君亭……那个他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地方。

楚琰一把捏碎信笺。这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你可看到，这东西是谁送来的？”楚琰问小圆，想获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小圆哭的鼻涕肆意，又急又慌又愧疚的摇头：“不知道，我出去给小姐拿饭，回来就发现它在桌上放着。”

“具体什么时间发现的？”楚琰追问。阮湘湘是红缨楼的头牌，住所规格管理比其他姑娘都严格不少，又得他照拂多年，能悄无声息将东西送进去又不动声色离开，并不容易。

“就刚才，我看到后第一时间就来找楚公子你了。”小圆说完，用袖子将鼻涕眼泪擦了擦：“公子，怎么办啊，小姐是不是被人绑架了？他们会不会伤害小姐，他们会不会杀了小姐？"

小圆是阮湘湘在红缨楼后楼里分的伺候丫鬟，却也都是犯事的官眷家发配而来，因此从小便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也是她会冒着风险对阮湘湘出门找他之事守口如瓶甚至帮着打掩护隐瞒的原因，倘若自己的主子有幸被相中迎娶，她自然可跟着一并离开，若再得些机缘，还能嫁人相夫教子，摆脱这伺候人的罪奴身份。

见她哭的伤心，楚琰也有些慌神，尽管已隐约感知这兴许是给他设的一场局，他该禀报叶昀或者九棘再行定夺，可眼下辰时已过半，按照信里的要求，他已没多少时间仔细考虑，权衡利弊了，他答应过阮湘湘的母亲，会好好照顾阮湘湘，虽然她确实做了伤害他的事，可一码归一码，他不能食言。

小圆见他许久没反应，哭的越发厉害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楚公子怎么办啊？小姐都失踪一晚上了，你说小姐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杀了啊？"如果小姐身死，她一定会跟着遭殃的，想到几月前跟丢了主子的小绿丫头，就只是跟丢了几个时辰而已，结果竟然被妈妈命人活活打死，小圆想到自己可能也要被打死了，哭的越发大声。

"小圆，你冷静一点。既然他们信上说了让我去，在我去之前你家小姐不会有事的。"楚琰被小圆哭声闹的心更慌，遂忙往客栈后院去牵马，出来时小圆还在原地哭，他无奈只得叮嘱了几句应对妈妈的话，喊她先回去等消息："切记此事万不可声张。驾……"

小圆哭着应下，想好心提醒他骑马当心，话还没说，楚琰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

为君亭坐落在西郊外一处泉眼旁，亭子在一片湖上，它身后三面环山，迎面是一片天然湖。三面的山势陡峭，垂直而下，可见侧身重叠的灰白石层，除过顶部和山底，半点绿色也无。假若有人从上面掉下来，必死无疑。

楚琰勒紧缰绳，停在亭外不远处。

看一眼湖中的水车倒影，巳时将至，楚琰一路紧绷的身子终于一松，幸好，约定的地点是为君亭，而不是为君亭的后山。

楚琰跳下马，快步走进亭子。四下并无人声人影，他遂又去亭子后面的屋子找，但屋门关着，并不像有人的样子，索性开口直接喊人："湘湘，湘湘，你在吗湘湘？湘湘……"

喊了半天，并没有人回应，反倒吓飞了停在湖面觅食的飞鸟，惊慌之下尽数飞入林中。

心下一紧，下意识的望向为君亭后陡峭的山崖，目光停留在那寸草不生的崖壁上。莫非，他们将人带上了山？

正想着该如何上山寻人，房门却开了。里头缓缓走出来一人，一身白纱裙，手捧花束，身姿娇俏，在袅袅雾气中，如幻如画。

“阿琰。”

听到这个称呼，方才悬掉起的心瞬间落回肚子，楚琰亦叫出那人名字："湘湘。"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阮湘湘丢了手中的花束，立即朝他奔了过来："阿琰！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

楚琰抓住欲扑进怀里的人，上下打量，尽管发现她平静的情绪和整洁的衣裳并没有被绑架过的痕迹，却还是原则性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吧？受没受伤？"

阮湘湘深情地凝着他，娇媚小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欢喜，她满足且得意道："阿琰，我很好。我就知道，你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你心里是有我的。你看，你一听我出事，什么都不顾的就来了。"

闻言，一股怒火从天灵盖倾泄而下，浇遍全身，他放开握在阮湘湘肩膀上的手，在原地僵愣刹那，看着她笑容灿烂且痴迷，顿时又觉得一股寒意发自内心，浑身凉透，满心、满脑、满身的疲惫感铺天盖地而来：“……所以，你设计骗我赶来，只是为了证明，我心里有你？”

忽然冷漠的一句诘问，阮湘湘顿感不妙，忙往笑意里挤进一半无辜，双手环来，试图往他怀里蹭：“阿琰，我若不这么做，你又如何看清你自己对我的在意。我不想你被叶昀骗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也喜欢你。你娶我，好不好？”

楚琰自然不会让阮湘湘得逞，后退两步，与她保持开一桌之距才勉强觉得，尚且还能坚持与她共处一二，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会厌恶她，这个曾视之如宝的人。

“阿琰……”阮湘湘惊讶地望来，想拥抱的双手停在半空，满目的不可思议：“你这是做什么？”

楚琰看着她的眼睛，这个演技卓绝的女人，平静道：“没什么，只是保持必要的距离。”

“为什么？就因为我骗你过来？”阮湘湘声音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你也不过只是跑了一趟而已？况且，你能为我而来，证明你心中就是在意我的啊，这有什么不对？你难道不该感谢我，是我让你看清了你自己的心吗？你明明喜欢的是我……”

“阮湘湘，你才是那个应该看清楚自己内心的人，不是我！”眼看阮湘湘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执迷，楚琰忍无可忍的打断她：“是，很早之前，我确实对你有过期待，可那已经是很久远，久远到我已经不记得的事了。湘湘，过往不究，你我之间也仅剩一些相识的情谊了，只是，你非得连这仅剩的一丝情谊也要毁了吗？”

阮湘湘身子猛地一晃，怔愣之下，神色一瞬颓败，她突然一阵自嘲狂笑，笑尽后凝着他轻声问道：“阿琰，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楚琰闻言皱眉。仔细回想一番，并没有想起什么特殊记忆，唯一出现在脑子里的，是叶昀说今日要回山，那今日就是回山的日子……但想必这定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见他未回答，阮湘湘眸中划过一抹失望，自嘲一笑，自答又问道：“今日是我生辰，也是我家人的忌日。阿琰，你就非得在今天，对我说这么过分又绝情的话吗？”

楚琰愣住。想起往年她生辰，他会一大早就去红缨楼找她，先是打赏楼里她的姐妹，再是带她去酒楼吃席面，等吃饱喝足，就会带着她来为君亭游湖，这里人烟稀少，风景俱佳，最是游玩的好地方……总而言之，这一天，他会尽己所能的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如今想起这些，竟恍若隔世。

阮湘湘凝着他许久，冷笑一声，转身往屋里走。

他看了眼水车倒影，一盏茶时间已过，他若再不回去，只怕九棘就要派人出来寻找了，可他也不能因为她的胡作非为就对她弃之不顾，只好跟过去道：“此地偏远，你一个人不安全，随我回去。”

阮湘湘脚步不停，进了屋在茶几前坐好，自顾自地提壶倒茶：“你方才说了，我们不过只有些微相识之谊，如此，我凭什么同你回去？你走吧。”

这一次，轮到阮湘湘下逐客令了，楚琰微怔，按照往日脾气，他必然就走了，可今日不同往日，今日是她生辰，且又是阮家忌日，若他当真走了，万一出了事，他必会愧疚余生。遂问道：“你要如何，才肯同我回去？”

阮湘湘微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似在揣度他此举目的，片刻后道：“那你坐下，陪我过完这个生辰，我就同你回去。”

“不行。”楚琰矢口拒绝，可又担心话说死了没了转圜余地她不肯走，遂又解释道：“我今日有要事要办，没办法陪你那么久。”

阮湘湘冷笑，却妥协道：“那就喝完这一壶茶，总行吧？”

楚琰看了眼桌上放的白玉壶，思忖一二，遂道：“只一杯，不能再多了。”这也是他的妥协，最大的妥协。

阮湘湘亦看了眼茶壶，继而失笑：“曾为我随时拒绝同窗好友诗会酒会邀约陪我尽兴之人，如今，却只愿意给我一盏茶的时间，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楚琰不语，在她对面坐下。

“也罢，一盏便一盏吧，只是这一盏，需以我喝完才算为止。”阮湘湘看过来，是问亦是答。

楚琰捏了捏拳，不想节外生枝，遂点头应下，提壶倒茶。

阮湘湘却抬手压住茶壶提手，自己提了起来，又重新取出一只净过的杯子放好，缓缓倒入青色茶汤。

她一边倒茶，一边说道：“阿琰，你可还记得，去年你说这亭子后面有一处温泉，有个位置泉水极好，可将生的鸡蛋放进去，过一会鸡蛋就会变熟。我今日带了鸡蛋，要不待会我们一起去试一试？”

楚琰心念一动，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话，届时在场的还有小妹，只是如今却只剩下他们二人，接下来，便只剩下她一人，又或者只是他一人而已。心口微滞，竟生出满心遗憾来，刚想说日后她自己可以去试试，她已将装满茶汤的杯子推到了他面前，柔柔道：“阿琰，你曾嫌我从未亲手煮茶给你喝，今日我算是补上了，你快尝尝看，喜……好不好喝？”

阮湘湘双眸含笑，尽是期待。

楚琰见她温顺乖巧，亦不再提及前事，心中再无戒备，便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轻嗅，茶香淡淡，沁人心脾，只觉疲惫消失，神清气爽起来，遂刮过茶沫，准备品尝。

“不准喝。”

忽然，手中的茶杯被一只手抢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