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禅闻言神情一慌,忙过来想捂叶昀的嘴,最后意识到捂嘴的后果可能比造反还严重,遂只得作罢,不得已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挤眉弄眼的示意她注意言辞:“嘘……小声点小声点,你想让我死啊。”
“你看,你就是找死。”叶昀沉着脸,重新坐回凳子:“别说五千人,就是五百人我都不可能给你。”
慕容禅也坐回凳子,认真的盯着她道:“叶阁主,你也是生意人,既然是说生意,我便是带着诚意来的。你们三七阁如今的江湖地位可是首屈一指的,这点人根本就是冰山一角。你总不会将摆在自己面前的肥肉扔掉吧!”说着,慕容禅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从桌子的一头推到了另一头:“听说叶阁主除了喜欢研习武艺,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这是万通钱庄的印章,有了它,溟国境内所有的钱庄,你皆可畅行,庄内金银任你取用。”
听到自己瞬间会有花不完的钱,叶昀双眼一亮,捏起章子在手中把玩:“这个条件,确实不错。”
“怎么样?五千人,万通往后就是叶阁主你的了。”慕容禅不断重复他的诱饵。
叶昀笑眯眯的递过杯子,慕容禅提起壶很配合的倒了一杯茶水进去,然后笑着看过来,等待着她跳进这个温柔的陷阱。然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是叶昀,不是叶贪钱。
“不怎么样。”
慕容禅笑容一滞,这次轮到他坐不住了,他摔翻茶杯,从凳子上倏地站了起来,声音颇冷:“你不肯?”
叶昀将章子放回桌面,并没有推回去,而是端起茶杯,轻呡了一口茶汤,继而道:“既然是生意,价格可不能是说多少就多少,这得我来定。”
“难不成你嫌少?”慕容禅皱眉:“你可知,溟国三分之一的钱可都是从万通流出的。”
“慕容公子只怕是忘了我三七阁的人都是做什么的了吧!”叶昀笑,却笑得人不寒而栗:“我阁中弟子文武双修,最差的也能以一敌十,五千人,倘若用之有当,用他们翻覆一个国家都未尝不可。你这点东西就想换我那么多人,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一点?”
慕容禅脸色一沉,再无之前客套:“那你想要什么?”
“铁卷丹书。”
“什么?铁卷丹书?不可能。”慕容禅回答十分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别说是我,便是太子也拿不到那东西。”
“那这五千人也没可能。”叶昀料定结果如此,亦不做退让。
“叶昀,别太过分。”
“铁卷丹书,钱庄,缺一不可。你可以考虑考虑,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
“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张口。铁卷丹书那是何物?百年来也不一定能出一个,若非有重功的国戚大臣,旁人根本不可能拿到。”
“那就没得谈了。”
“叶昀。”
“慕、容、禅。”叶昀抬眼望过去,目光寡淡干净,不卑不亢,不畏不惧。
“你不要得寸进尺。万通还有我名下的生意一半给你,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慕容禅愤然出口,十分挣扎。
叶昀见状,抿唇想了想,随后有一瞬的妥协,但她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既然这是你最大的诚意,那我也告诉你我最大的诚意。除非你想造反,否则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要这五千人有何用。这是被诛连杀头的买卖,一个弄不好就会成为江湖公敌。我三七阁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想惹事,我叶昀向来讨厌麻烦,尤其是用我的人惹麻烦。慕容公子,你该清楚,这可不单是一笔真金白银的买卖。要不你说实话,告诉我这五千人作何用,要么就用铁卷丹书和钱庄来换,否则,这笔生意,就没得谈。”
慕容禅被气的浑身哆嗦:“叶昀,你不要不知好歹。这世上可不止你三七阁一家能做这笔生意。”
“既然如此,那慕容公子去找旁人吧。我也想看看,除了我三七阁,还有谁能一下子敢给你五千人。”叶昀站起身来,拍了拍略微褶皱的衣摆,转身就往门外走,半分目光都未曾给予慕容禅。
慕容禅哆嗦的指着叶昀的背影,气的面红耳赤:“叶昀你可想清楚了,出了这道门,你我往后就再没生意可做。”
叶昀冷笑:“那敢情最好。”
“叶昀,我们走着瞧,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你一定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的。”慕容禅在背后怒吼。
“随时恭候。不过你最好手脚麻利点,别让我等太久,免得等不到,那就太让人失望了。”叶昀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出了别院。走的时候多看了门口侍卫两眼,两人倏地垂下了头。
“五千人,万通的老板还有他一半的产业,这么算下来,你能成为溟国首富啊。这么好的机会,真舍得放弃?”行至半路,一直沉默的九棘才道。
叶昀转头,凝着九棘:“你觉得我该接下?”
九棘略一思量,道:“可以暂时接下,虽然不知他有何用,但人给了他,命令还在你这里。这么算,并不亏。”
叶昀冷嗤一声,收回视线凝着黑夜:“九棘你真是糊涂了,还是说你真觉得我很贪财,要一个钱庄回来我会很高兴?”
九棘皱眉。
叶昀道:“单不说他要五千人作何用,便是这笔买卖,只要我做了,便是罪过。江湖上会有何异议不说,就是溟国朝廷便会想方设法置我三七阁于死地。还是那句话,我三七阁不怕谁,可我却也不想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害了三七阁。”
“是我考虑欠妥。”九棘愧疚的赔罪。
叶昀摇头:“无妨。”
九棘又道:“只是,莫非他真想造反?”
叶昀摇头:“不知。但这五千人足够他作为起步的筹码,他向来与太子不合,又不甘屈居人下,要这五千人,不是杀太子用,就是杀宫里那位用,不管怎么用,都是滔天的大罪。弟子无辜,虽然都是他们自愿来去,我却不能陷他们于必死之地。遑论真假,那都是灭九族的重罪。”
“为何如此笃定?”
“他说的没错,铁卷丹书非有重功的国戚皇亲不可得,且这东西百年难得一遇,又需宫中那位亲制,慕容禅再厉害,也不可能绕过宫中那位直接拿到。他不敢去讨要,便说明这事他是瞒着那位的。”叶昀说完,稍稍叹了口气,又道:“朝廷之事,江湖之人不得插手。不过倘若插手后诸事顺利,也保不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倒是想要看看,除了三七阁,有谁还敢冒这个风险,贪图这一杯羹。”
九棘了然的点点头,而后又担忧起来:“虽然这事我们的选择是对的,但是慕容禅这人睚眦必报,你这次拒绝了他,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大概会在暗处给你使绊子。”
叶昀仔细看了九棘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倒是怕他不使呢。好了,快回去吧,有人还等着呢。”
九棘皱眉:“恩?”
叶昀回到客栈,楚琰屋中的灯果然还亮着。心底一喜,直接上了楼。就在她要推门进去的刹那,九棘在身后叫住了她:“阿昀,我有事对你说。”
“嗯?什么事?这么晚了,明日说罢。”叶昀脚步一滞,然后回头望着九棘,莞尔一笑。
九棘脸色微暗,固执道:“今日必须说。”
叶昀皱眉,收回准备敲门的手,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屋。进了屋,才有些情绪的问九棘:“究竟有什么事,你说,我听着。”
九棘双眸凝着她,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以免惹火上身,老半天才道:“我得尽快带楚琰回去。”
闻言,叶昀无语地闭了闭眼,这算什么今日必须说的大事?!遂问缘由。
九棘解释:“那边来了消息,楚琰的身份确定了。”
“就是我们之前的猜测?”
九棘点头:“我们这次的行踪已经暴露,他再留在这里不安全,我得先带他回去。”
叶昀眯眼,食指关节抵住牙齿思考,片刻后认同的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确实得先带他回去。”如今楚琰的身份确定了,她的那份承诺不但分毫不减,反倒更重了。倘若果真是因为党争之故将人送过来避难,那接他的人迟早是会来要人的。虽然不知道老阁主为什么会答应这件事,但她既然承诺了,便会守诺护他安好至他有能力护住自己。
“那你们今晚就走,我去告诉他。”叶昀道。
九棘却道:“今夜折腾了这么久,你洗洗休息吧,我去说就好。”
叶昀脚步一滞,侧头看着九棘:“九棘,你是不是故意的?”
九棘一愣。
“你不想让我和楚琰单独相处?!”叶昀道。“所以你要带走他。”
九棘皱眉,却并不说话。
叶昀便明白自己猜对了:“为什么?”
九棘眉头蹙的更深,过了老半天才道:“他不适合你。”
叶昀嗤笑,语气已然有些发冷:“那九棘说说,什么样的适合我?古濯那样的?还是说困扰我很久的那个人?”
见状,九棘一叹,不想与叶昀争吵,便道:“我没有玩笑……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身子刚刚恢复,早些睡吧。”按照叶昀的性子,他越是反对,她就会越在意,越不放手。于是九棘将话题终结掉,自己转身离开。
在九棘出门的那一瞬,叶昀叫住了他:“九棘,你究竟想说什么?”
九棘没有回头,只是带上了门:“安心睡吧。我给你守着。”
看着门被人带上,叶昀气的一拳头砸在桌上,震的桌上瓷杯哐哐作响。九棘究竟想说什么?
翌日还是雨,天看着黑压压的,沉闷而阴冷。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懒觉。
叶昀钻在被窝里,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卯时九棘在门外叫了一次,因为昨晚上的事,叶昀没有理他。后来元若又来叫了她一次,她那时正在做一个美梦,被叫声瞬间惊醒,气的大吼一声将人直接赶走,之后好几个时辰都没人敢来吵她。
叶昀睡够了,这才在被窝里伸了个美美的懒腰,浑身舒服了才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发现窗外已经亮堂了起来。遂穿衣洗漱,推门出了屋。
“你醒了?”
一出门,叶昀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楚琰。
“你还没走?”叶昀皱眉,偏头睨着楚琰。
楚琰愣住:“走?”
叶昀估摸着是自己生气所以九棘暂时没走,遂冲楚琰摆摆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有事想问你。”楚琰说。
叶昀双手交合,又伸了个懒腰,这才看着逐渐晴朗起来的天空懒洋洋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楚琰看了看左右,有些犹豫,最后道:“进去说好不好?”
叶昀侧头过来上下打量了楚琰一圈,微微皱眉,却并没有拒绝他,反身回了屋:“进来吧,这么神秘兮兮的,我倒要看看你想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叶昀招呼楚琰坐,后者也没有客气,直接在叶昀的旁边坐了下来。
“说吧,有什么事。”叶昀有些惊讶,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家伙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不怕靠近她了。
楚琰抿唇,似乎有些紧张。
叶昀眯眼,嫌弃道:“你紧张什么?该不会是昨夜被我亲了,想要我对你负责吧!”
闻言,楚琰双目倏地一睁,白净的脸皮瞬间红了起来:“昨晚……我,不是,不是……”
“行啦,你紧张个什么劲,我开玩笑的。你有话快说,说完我还要去吃早饭,饿死我了。”叶昀见楚琰更紧张了,忙摆手让他进入正题。
楚琰一怔,然后道:“其实,我是想问,你……你杀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