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柯忙应了,他见那饭上摊着咸肉,想起公孙陇那斋戒,于是只取了饭便罢,不过咸肉的油脂早也渗入饭里了,他也顾不得了,捧着饭拿了筷子就去公孙陇那儿。
公孙陇早饿的不行,见他来了,先骂了一声:“蠢才!叫你去要饭,你死在那里了?”
伐柯陪笑:“饭还差些火候,等了一会子。”说罢奉上碗筷。
公孙陇一把夺过,狼吞虎咽的吃,他自然是发现了饭里有些油脂,不过好了伤疤忘了疼,只图嘴上舒服,自然就不说了。
吃了一碗饭,他还觉得不甚饱,可巧这时,几个侍卫正捧着紫苏烤鱼坐在不远处吃的啧啧响,边吃还边说:“咱们来了这儿,顿顿不是鱼就是肉,便是宫里也没这般舒坦的日子啊!”
公孙陇看他们手上的鱼焦黄酥脆,虽不算大鱼,却香的出奇。
他暗自想:“横竖也吃了荤油了,再破一破斋戒也没什么。”于是冲着伐柯下命令:“去!弄条鱼过来!”
伐柯心中一喜,走到雨姚那儿,雨姚又给了他一条鱼,“你自吃了,待会还有”,伐柯吃的心满意足,抹抹嘴,带了一条回去给公孙陇,“还在烤咧,火候还差些,等了一会子。”
公孙陇信以为真,对伐柯终于表现出了一些满意:“你仔细伺候我,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伐柯欣喜若狂,越发的殷勤小意。
过了一会,公孙陇把鱼吃完了,脱了外袍,命伐柯替自己洗,然后进窝棚里倒头大睡,伐柯拎着衣服出去,来到小溪边上,快手快脚的洗刷。
过了一会,他把衣裳洗完拧干了水,拎在手里,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就听见身后有点动静,转身一看,却见身后的枯树旁倚着个人,却说这人是何装扮?但见他:
瘦削矮瘪似老鸦,倚着枯树疮疤,穿的是布衣皮甲,脖挂狼牙,背的是弯弓如月,堪配宝马,蜡黄脸油光水滑,豆绿眼千变万化,□□嘴头常自夸:俺这深山老林里讨生涯,强似那四海为家!
伐柯与这人一照面儿,他还没开口,那人开了腔:“哥哥儿,俺是山上的猎户,寻你家主人有话说,带路吧。”
伐柯心生警惕:“我家主人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那人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天耶!地耶!岂有这样不讲理的事!”
他这样一闹,伐柯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可巧这时燕客听见动静,走了过来,问:“何事喧哗?”
伐柯还没开口,那矮个儿一骨碌爬了起来:“我辛辛苦苦挖坑,好容易得了狍子,你们好巧的手儿,说拿就拿?”
燕客皱眉,并没接话,那厢,伐柯一听这话,立刻大声嚷嚷:“那狍子掉坑里就说是你的?你的嘴也是真巧!”
那矮个儿跳脚骂:“你满山去打听打听!你矮陀螺爷爷是响当当的汉子!我会赖你?你白拿了东西!还与我对嘴!呸!把你主子快叫来!我对面问他!想吃肉只好自己去挖坑,手脚不干不净,算什么东西!!”
伐柯气急败坏,还要与他嚷骂,燕客拦住伐柯:“你去与主上禀告,我在此处看住这人。”
“矮陀螺”怪叫:“哥哥儿,你话莫要说满,我矮陀螺天上地下,水里地里,没有到不得走不了的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燕客抽出佩刀,只见银光一闪,矮陀螺倚着的枯树贴着他的头皮,齐刷刷的断了!矮陀螺见状,叫了一声"娘耶!"就不说话了。
伐柯见状,居然也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他脚不沾地的去雨姚那儿,过了一会,又走了回来,说:“少主让带人过去。”
燕客点头:“你给他引路。”然后示意矮陀螺跟上,那矮陀螺见识了燕客的厉害,乖如鹌鹑的跟着,只一双绿豆眼还在四处乱瞧。
没走几步,燕客的声音在后头响起:“你那双眼睛若是不想要了,我帮你摘了也可。”
矮陀螺心里一颤,登时收回了视线。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山洞里头。
此时洞外头的桂树下已是点了篝火了,雨姚坐在火前,和献芹等人闲话,连牛等人都站在一旁,献芹递给她一碗茶水,“少主喝点吧。”
雨姚接了,这时,燕客伐柯押着那矮陀螺来了,雨姚抬起头,看见来人,脸色顿时变了,手里的碗竟是掉落下来。
玉帐眼疾手快接了,遮掩的骂献芹:“你怎的不好好递碗?”
献芹会意:“是我疏忽了。”
这电光火石的功夫,雨姚已是调整好了心态,嘴角甚至还挂了一丝儿从容笑意。
那厢,矮陀螺也在打量雨姚,见她生的白净,穿的也比旁人出色,又有侍女簇拥,只当是“主上的女眷”,心里就轻视了几分,勉为其难的作揖,然后又把“狍子被白拿”的事儿说了。
雨姚静静的听了,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燕客:“方才伐柯匆忙,我就没问他前因后果,你说与我听吧。”
燕客便细细的说了一遍。
雨姚笑道:“你必定看出来了。”
燕客拱手:“少主洞若观火。”
那厢,矮陀螺听她二人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嚷嚷:“我来只为我这狍子,和你女人家说不着,叫你家男人出来!”
雨姚看向那矮陀螺,问:“你是受何人指使?竟敢窥探我等?”
矮陀螺跳脚大叫:“红口白牙说的是什么!俺是这山中猎户!你们白拿了我的狍子,倒唬起我来了!叫男人来说话!你做的了什么主?”
雨姚笑了笑,道:“我自然是做不了主,还是请个做的了主的人来吧。”她看向伐柯:“请你主子过来。”伐柯忙去了。
那矮陀螺一听“主子”二字,眼睛一亮又一暗,嘴里嘟哝:“你叫谁来,也要还我的狍子!”
霜池笑嘻嘻的对雨姚说:“少主,你看他这会子嘴硬,待会就是个软脚虾。”
雨姚含笑拧她的脸:“你这促狭鬼儿,快去打些水来,一会儿好冲地。”
霜池也走了。
矮陀螺听她这一番话,心里越发的没底,怪叫:“大姐儿,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怎的?”
雨姚漠然道:“你也配提朗朗乾坤?”
矮陀螺大叫:“我不过是来要狍子!你不给就罢了,还敢动私刑不成?”
雨姚又笑了笑,旋即变了脸,命站在一旁的连牛,“把他身上的弓箭都卸下来!”
连牛立刻上前动手,矮陀螺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挣过,眼见着连牛把他身上那弓连着箭筒儿一齐拿到雨姚面前,于是跳脚干嚎:“光天化日,强人抢东西啦!白拿了我的狍子还抢东西!我要报虞官去!”
雨姚接了那弓箭,并不搭理他。
玉帐在一旁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东西!你还嘴硬,那狍子在坑里都要饿死了,若是你挖的坑,早干嘛去了?既不是你挖的坑,你怎知道咱们这儿的狍子是坑里的?分明是偷偷在咱们这儿窥探瞧见的!"
矮陀螺继续嘴硬:“我忘了这猎物,恍惚想起来,去寻时才发现你们扛着来这儿,我一路追来的!”
燕客冷冷道:“你既然看见,为何路上不要,却是跟着到此处,还特特绕一圈,远远的和水边落单的人叫嚷,问东问西?"
矮陀螺改口:“啊呀!我并没有现抓着你们呢!我是跟着脚印子来的,坑里还有狍子脚印,瞧见你们这儿的狍子便知是我的,绕远是怕你们人多欺负我呢!”
一旁的陵儿听了这话,忍不得了,尖叫:“这一路上都是杂草,况且还要穿过一片密林,昏暗的很,你去哪儿寻脚印子追来!分明是你扯谎!”
矮陀螺辩无可辩,就满口嚷嚷冤枉,他嚷嚷的大声,可惜没人搭理,雨姚对连牛说:“这蠢才现在还碎嘴,我看了就烦,你带远些。”
连牛等人上前推矮陀螺往外走,矮陀螺扭来扭去,还想往雨姚这儿来呢,当场被燕客一脚踹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然后一个侍卫把他拖走了。
连牛也跟着去了。
他们走到外头靠溪水的位置,把矮陀螺扔在地上。
这会儿功夫,公孙陇也起来了,他睡到一半被吵醒,心情十分恶劣,已是踢了伐柯一脚,又听他说"发现了细作,少主请孟郎审呢",他就来了精神,大马金刀的走到雨姚面前,问“人呢?”
雨姚盯着他,说:“这是外人,也不知来路,孟郎的贵重身份莫要漏了口。”
公孙陇不耐烦的说:“我自然晓得!”
雨姚于是指了指那矮陀螺的所在,公孙陇就去了。
雨姚看了一眼玉帐,玉帐会意,跟了上去,一旁的霜池闲着无事,也去看热闹。
那矮陀螺见这么个贵公子模样的人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心里还存着侥幸,嚎叫:“天耶!你家女人好没道理!赖了我的狍子,还栽我一身的屎......”
这"一身的屎"说中了公孙陇的心病,登时气的满脸通红,大骂:“牲口!你只好吃屎!还敢在我面前碎嘴!”说罢,三步两步跳上前,先一拳打在矮陀螺的脸上。
矮陀螺的脸登时就见了红,还没来得及哭叫,又被公孙陇一脚踹在肚子上,他立刻飞出去几米远,砸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抱着肚子呜咽着打滚。
公孙陇颇满意自己的"神勇",抽出刀,就要上前砍,玉帐凉凉道:“好叫孟郎知道,少主的意思是留活口。”
公孙陇"啐"了一声,勉强收了刀子,瞪着矮陀螺:“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