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池被骂的有些蔫,雨姚看了一回浆果,笑说:“无妨,这东西叫福瓮儿,你瞧它跟个小瓮儿一般,中间是空的,吃了能祛寒养身呢。”说罢,拿了一个尝了,果然又酸又甜。
玉帐这才放了心,但舍不得吃,只说:“少主多吃些。”
雨姚看了出来,将福瓮儿分作四份:“咱们一人一份,你帮献芹收起来,我先把我那份儿吃了。”说罢,就拿了一份在手里,一颗一颗的吃。
玉帐心里一暖,收了献芹那份,然后也开始吃。
霜池一颗一颗的往嘴里扔福瓮儿,一边嚼着一边说:“可惜只有一棵小树上有,都叫我摘光了。”
雨姚想了想:“上游长野葱的地方就有一片这样的福瓮儿,还有葵菜,下午若是无事,咱们带几个人,去摘些,反正也不远......”霜池连连点头。
离她们不远处,陵儿听见了这一番话,心中便有了计较:“那几个小蹄子,仗着一早儿跟着少妃,就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少妃既爱吃那福瓮儿,我神鬼不知的先摘了来供奉,就说是在周遭寻得的,少妃必定惊喜,待我日后成了侍女头儿,岚衣主子也看重我些......”
陵儿也知道这深山老林野兽出没,故而不敢独自前去,她想了半天,决定拉上伐柯,伐柯刚服侍公孙陇吃了早饭,正歇着呢,一听说有野葱野果儿,他也来了劲,于是赶着公孙陇面前卖了个乖"听说不远处有新鲜的野菜,我去弄些给孟郎开开胃口"。
公孙陇若有似无的应了,他便与陵儿一道走了,侍卫侍女进进出出也是寻常,竟是无人注意她二人。
雨姚坐在里头,更是没瞧见,而是与玉帐等人闲话,“.......当年我与猎户姐姐在这儿讨生活,常用野葱裹着鱼来烤,配着福瓮儿,别提多美......”
聊了一阵子,那些果子也吃的差不多了,她觉得有些乏了,于是回了窝棚小睡,还未入梦,外头传来一阵热闹喧哗声,霜池欢天喜地的走过来:“少主,燕客献芹他们回来了,还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呢!”
雨姚闻言大喜,连忙扶着霜池的手站起来,走了出去,果然瞧见众人都围在山洞的空旷处,地上有一架推车,车上堆着许多的东西,见她来了,众人皆齐齐行礼。
公孙陇也敷衍的做了揖,燕客连牛自然站在最前头,雨姚连声道免,笑道:“这一路辛苦,如何?”
燕客恭恭敬敬的禀告:“属下等人顺流而下,果然到了一处叫九皋的集镇,此处离都城颇远,故而竟不知刀兵之事,我等到达之时,九皋正逢祀土地神,人来人往,我等遵少主之命,待到水面无人之时,便凿通船底,为免草绳不结实以至于草人浮出水面,我等做出惊慌模样,船下沉时将其踩翻,倒扣入水中,这是我等路上想出来的主意,不知合不合少主之意。”
雨姚笑着点头,说:“这样自然更稳妥,你做事很周全”
燕客笑了笑,又说:“沉船之时,岸边众人看在眼里,皆惊吓出声,我等游上岸后,便托词报信,买了船折返,绕路经过一处村落时置办了些东西。”说到这里,燕客顿了一下,俯身在车上翻找了一阵,取出一只木盒子,打开给雨姚看,只见里面是一根指头粗的人参,根须俱全,药香扑鼻。
燕客笑道:“村货粗陋,只这一根山参是碰巧遇见的,卖家说是长了十几年的好东西,我想着少主有身孕,恰好留着补身。”
献芹觑了一眼那山参,赞叹:“这东西在内宫里也少见的,难为你细心!”
雨姚笑道:“多谢你想着。”
燕客忙道:“这是分内之事。”
他二人说话时,公孙陇眼珠儿不错的瞪着那山参,不知在想什么。
那厢雨姚却没注意公孙陇,她把山参的盒子盖上,又看车上,只见车上堆着布匹,毛皮、草药、粟米、油酱乃至火石针线、铲子柴刀皆齐全,她心中越发的欢喜了,连声道:“这些都是好东西,辛苦你们想的周到,快歇着吧!”
燕客又取出一把玛瑙珠子:“少主赐下还剩这些,原物奉还。”
雨姚说:“尔等辛苦,这些你们分了吧。”
燕客正色道:“份内之事,不敢邀功,少主还是收回吧。”
雨姚一怔,献芹察言观色,道:“这是赏赐,不可推辞。”
燕客领着连牛和其他二人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谢少主赏!"
雨姚笑了笑,又问:“你们一路回来,民间有什么消息么?”
燕客说:“越往都城方向,越是人心惶惶,不过还有人烟,不似之前都城外众人奔走逃窜,我一路留心打听,发现有件事儿不太寻常。”
雨姚忙问:“何事不寻常?”
燕客说:“有人瞧见大军过境,都说打着文王旗武王幡,所过之处,便有童谣唱曰:公道昏,天狗吞,周王孙,长子尊!”
雨姚听了一会,突然大笑:“原来是他!居然是他!”
众人都一头雾水,雨姚说:“起事之人是触藩,他自诩先君长子,早有夺嫡之心!”
这话一出,公孙陇心里简直是舒了一口气,暗道:“伯父素来关照我家,他上位我未必没福,倒是少主,少不得一死谢天下......”想到这里,他越发的得意了,眼光只在地上的东西打转儿。
雨姚瞥了他一眼,让玉帐带人,将东西搬到后头的库房去,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公孙陇眼见她跟个镇山太岁一般坐着,心里暗恨不能拿东西,悻悻然走到边上,心里还盘算着找机会拿东西。
献芹走了过来,说:“这库房也没个锁儿,往后让楼角看着吧。"
雨姚点了点头,说:“辛苦这阵子,等孩子落了地,咱们再计较,好在东西不少,能撑好一阵子......”
献芹应下了,低声说:“这个燕客,真是细心,我站在高处看的真真的,他们上了河滩,他一个人就手儿把船拆了,木板儿凑一块,加了两个轱辘,做出一辆大车来,推着是真省事,要不这么多东西,哪能这般快搬来呢!后来问他那轱辘哪里来的,他说一个钱没花,买山参的时候磨着店家送的添头!”
雨姚看了一眼那车,笑道:“他父亲是蔑匠,自然有手艺,难得的是思虑周全”
献芹犹豫了一会,轻声说:“能文能武,倒是可以依靠的......”
雨姚脸色变了一变,说:“此事不必提起,反而惹事。"
献芹叹了一口气,应下了,自去找楼角说看守库房之事。
燕客等人既然回来了,雨姚也就不考虑挪地方了,她看了看日头,见也不早了,问午饭可得了,玉帐过来说:“中午用葵菜和鲜鱼做羹,配着烤芋吃。”
雨姚笑道:“很清爽,咱们中午暂且这样吃,燕客带了黍米来,到了晚上煮一锅干饭,煮一桶菘菜姜丝儿汤,再烤些鲜鱼,抹上香油青酱,烤的酥酥嫩嫩的,如何?"
众人听她描述就觉得食指大动,哪有不应的,于是众人排着队分羹分烤芋,雨姚才吃了不少福瓮儿,并不太饿,坐在一旁,帮玉帐分餐。
众人分得了食物,大多走两步,席地而坐的吃着,到连牛领饭的时候,公孙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将连牛推开,蹲在灶边挑三拣四,挑了两块又大又香的烤芋,然后用勺子搅羹,看见有鱼,他咽了口口水,又放下勺儿,骂骂咧咧的走开,“加鱼进去,诚心不叫我吃,畜牲!!”
玉帐翻了个白眼,继续给连牛拿吃的。
雨姚看了这一幕,心中奇怪,问献芹道:"伐柯去了何处?怎的这厮自己跑来了?"
献芹忙道:“并不曾吩咐他做事儿。”
雨姚说:“去找找。”
献芹立刻就去了,转了一圈,不但伐柯没找着,还发现陵儿也不见了,献芹唬的跪在地上请罪:“奴婢疏忽了,只当众人都是内宫出来的,又是深山老林,规矩未曾细说,谁知竟惹出这等祸事!”
雨姚扶献芹起来,"人心难测,不必自责。"她宽慰了献芹,然后遣玉帐去问公孙陇,"不知伐柯何在?"
公孙陇敷衍惯了,随口说,"一个奴才,我如何知晓?"
雨姚疑心公孙陇是主谋,又不便立刻翻脸,于是一边让燕客带着人去寻伐柯陵儿,一面让连牛悄悄盯着他,自己也远远的瞧着,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不一会儿,燕客等人就带着伐柯陵儿回来了,燕客禀告说:“没走多远,就遇见这二人,周遭并无其他人,陵儿手中有编织草筐,内有野果,无异物,伐柯拖着一只狍子,瘦弱将死,拿着一把野葱,一把野葵。”
雨姚放了心,说:“你们很细心,很好,多有辛苦。”
燕客等人行了礼,站在一旁。
伐柯和陵儿站在原处,脚下就是狍子野菜和筐子,伐柯还没反应过来,陵儿已是意识到了,噗通一声跪下请罪:“小女恍惚听见,听见几个姐姐说这周遭野果子,想摘些回来给少主尝尝,本以为就在不远处,实在不知竟有那般远,耽误了时辰!少主恕罪!少主恕罪!” 。
玉帐看了一眼,见里头都是福瓮儿,高声道:“这周遭我早走遍了,哪有这般多的果子!你在哪里摘的?”
陵儿不敢说话,玉帐瞪着伐柯:“你怎么说!”
伐柯不知底细,忙说了实话:“陵儿带着我往溪水上游走,那儿长了许多果子,还有野葱葵菜也是在那儿摘的。”
玉帐听了这话,气的跳了起来,大骂陵儿:“我们与少主闲话,你处处留心留意!成日家的窥探主上,好回去邀功......”她边骂边要上前打,雨姚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