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池连忙捂着嘴,走到火边上拨柴,过了一会,芋熟了,散发出浓郁的香气,玉帐舀了一碗给雨姚,“少主用些。”
雨姚接了,让众人一起用,大家早也饿了,纷纷拿了碗或是大叶子上前舀着吃,公孙陇和伐柯回来,见众人吃的香,都有些不自在,伐柯也饿了,犹豫了一会,又寻了个大叶子,混进去捞芋吃。
这芋是野生的,虽小,却是又粉又糯,锅里本就有些肉干,故而煮出来鲜香好吃,伐柯吃的香极了,有心给公孙陇捞几块,突然被人一脚踹在手上,手里剩下的芋就摔了出去,他恼怒极了,抬头一看,发现踢他的正是公孙陇。
公孙陇撒气:“吃吃吃!跟个狗一样!”
伐柯心里有怨,却是敢怒不敢言,低头不语,雨姚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吃完了粥,大家都有了些精神头儿,雨姚让人将剩下的芋煮熟,用叶子包裹了,当干粮带上,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说:“绕过此山,便是一处峡谷,可容我等容身。”
众人都说:“遵少主命。”
公孙陇撇了撇嘴,说:“此山甚高,少主有孕,如何能翻山?还是留在此处吧。"
雨姚不接话儿,命侍卫走前头拨开杂草,然后径自走了,公孙陇讨了个没趣,只好跟在后头。
雨姚指点众人沿着山脚小路走,步子虽慢,却十分稳当,每走一阵子,就要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周遭是否有猛兽足印,所幸一路还算无事,只碰到了一只野狼,还被他们人多吓跑了。
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雨姚眼见着已经离了猛兽出没的地方,心里轻松了不少,她看了看周遭,和颜悦色的对众人说:“前头有怪藤,诸位小心了。”
众人于是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公孙陇也郑重了一些。
走了一阵,路边果然出现一棵大树,树枝上垂下了许多毛发一般的长须。
雨姚说:“这便是怪藤了。”
公孙陇定睛看了看,嗤笑道:“少主是妇道人家,果然见识浅,头发长,这是树根,感水而生,大概此处潮湿吧。”
雨姚颔首:“山中的确多雨,你见识广阔。”
于是众人拨开根须,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段,雨姚说:“前头常有怪鸟,黄腹灰背,其声凄切,世人称'行不得鸟',听说若是惹怒了它们,便要吃人眼珠子,诸位仔细些。”
于是大家又专注了些,果然走了几步就见一群黄腹灰背的鸟儿飞过,声声凄切,公孙陇听了一会,嘲笑道:“这又是哪里听来的笑话,这是鹧鸪鸟儿,少主在深宫没见过么?”
雨姚笑道:“果然是我见识浅薄。”
又走了一阵子,雨姚说:“前头常有怪猴,或伤人,诸位仔细。”
公孙陇已是不相信了,敷衍道:“少主不必危言耸听,若是恐惧,还退回河滩也可。”
雨姚只不说话,走了一阵子,半根猴子尾巴也没见着,公孙陇哈哈大笑:“少主又说错了,依我之见,少主还是少说话,我等自会护卫少主妥当。”
霜池有心反驳,雨姚拉住她的手:“来,扶着我一些。”
众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的过了一个上午,终于绕过了山,一片峡谷出现在眼前。
只见:
一道清溪水,两山葳蕤发,
休问归来去,此处暂为家。
众人见这峡谷草木丰茂,地形舒展,又有水源,心中都高兴的很,雨姚指着一侧山脚,道:“那儿是猎户小住的地方,我等可暂住。”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处是一座天然的山洞,山洞高五六丈,长几十丈,离地面约一米多高,堆土成坡,与山洞衔接,故而上下皆方便。
山洞前整出一块空地,溪水绕着这空地蜿蜒流淌,直入山林之中,整块空地都用篱笆围着,只有一处口子供出入。
山洞侧面靠着篱笆的地方还有一棵老桂树,也不知是野生的还是有人种下的,十分茂盛。
这山洞空置了几个月,篱笆内已是长了许多丛杂草了,不过隐约能看见芋、菘等作物。
最妙的是,那山洞里头高高低低的搭了许多的窝棚,正好可以居住。
众人见状,越发的高兴,霜池道:“这样的好地方,正合适给咱们住!”
雨姚说:“不过借住而已,原先这地方只有入秋才有人常住,如今战乱一起,猎户大概也会拖家带口的进山,咱们先暂住人家的棚子,自己也在空处搭一些新的,若是人家来了,也好腾空儿。”
公孙陇嗤之以鼻,说:“我等乃是尊贵之身,哪能为贱民腾地方?住他们的是他们修来的福气,少主若是本末倒置,还要带累君上被世人耻笑。”
雨姚全当没听见,带众人往山洞走去,走到篱笆处时,她吩咐侍卫:“劳诸位先去探探路,只怕空久了,有野兽。”
侍卫们应声而去,公孙陇不挪步子,四处张望,还拉住伐柯,“去,给我弄些清水来。”
伐柯忙不迭的去弄水,不到一会,从山洞里窜出几只野羊、麂子,献芹等人连忙簇拥着雨姚躲开。
公孙陇正在看天,躲闪不及,竟是被一只野羊顶了个四脚朝天,可巧这时,伐柯拿了水过来,见公孙陇这造型,急忙将水扔了,上前扶他。
公孙陇站起身,问他:“水呢?”
伐柯忙道:“方才扶公孙心切,撒了。”
公孙陇"啪"的请他吃了个耳光:“蠢才!你做的成什么?”
伐柯被打的口鼻流血,懵在原地,公孙陇见他脸上有血,嫌恶道:“滚!”
伐柯回过神,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公孙陇又命身边站着的侍女:“去给我取水来!”那侍女正是陵儿,陵儿却不比伐柯,她询问的看向雨姚,雨姚微微点头,她才慢条斯理的去了。
公孙陇见状,阴阳怪气:“少主这侍女教的好,专看人下菜。”
雨姚不软不硬的说:“她是君上所赐,自然庄重些。”
公孙陇没话说了,见方才顶他的那只羊居然没走远,就在篱笆处吃草,他满腔的怒气找着了发泄,立刻抽出刀冲上去要杀羊,伐柯连忙追着,"公孙!属下为您赶猎物!"
霜池看着他们的背影,啧啧出声:“这个伐柯,也不知道图什么?!”
玉帐凉凉的说:"狗吃屎,你说图什么?"
霜池捧着脸:“还是燕客好,连牛也比他强。”
雨姚玩笑道:“将来我做媒,把你许配给燕客,好不好?”
霜池摇头:“他心气儿高着呢,哪里瞧的上我呢,除非少主这样的他才看得上呢。"
雨姚怔住了,献芹听了这话,立刻四处看,见其他侍女站的不远,她气急败坏的打了霜池一个耳光:“什么鬼话都敢讲!”
雨姚来不及阻拦,就见霜池的脸被打的红红的。
霜池也意识到了不妥当,又惶恐又害怕,流泪要给雨姚跪下,雨姚半扶着她,对玉帐说:“带她去水边洗个脸吧,没事,这都是玩笑话。”
玉帐拉着霜池走了,雨姚对献芹说:“霜池性子单纯,她下次就知道了,你不要动手了。”
献芹强忍怒气,低声说:“那人总想给少主泼脏水,如今咱们自己人也说嘴!我真后悔没管教好她!"
雨姚笑道:“我若得势,谁敢乱说,我若失势,泼脏水的人还少么?况且咱们还有打算,不急,不急。”
献芹会意,就不说话了,这时,侍卫们已是走到雨姚身边,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禀告:“......属下已驱赶了野物,另猎户留了笤帚等物,大家一齐打扫了,发现最里头还有个山洞,应是凿出来的,十分方正,有些许杂物,应是猎户留下的,我等不敢妄动,已是归置整齐......"
雨姚见他正是之前被公孙陇殴打的侍卫,心中有些感慨,和气的说:“那是放山货的地方,难为你细心。”
那侍卫道:“是属下分内之事。”
雨姚见他应对妥当,就问:“足下高姓大名?”
侍卫羞愧的道:“属下是无姓氏之人,名楼角”
雨姚颔首:“我也无姓氏,从来英雄不问出身,你多有辛苦,先歇一歇吧。”
楼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雨姚便领着众人走上山洞里,楼角早从一堆杂物里寻得了几个板凳,挑了个最好的,放在空地处,“少主请坐。”
雨姚坐下了,又让众人坐下,“且歇一歇。”
这时,公孙陇和野羊的对决也分出了胜负,公孙陇赢了,他将羊头砍下,拎在手里,也走进山洞里头。
伐柯拖着死羊,跟着进来,公孙陇哈哈大笑,炫耀道:“区区畜牲,只好吃草,也敢与我放肆!”
伐柯与有荣焉,在一旁奉承,“到底是鲁公子孙!力大无穷,万人难敌!”
公孙陇高声道:“我是周王苗裔,自然比你等贱民强!”
其余侍卫听他这话,都不太舒服。
公孙陇十分得意,扔了羊头在地上,又走到雨姚面前,用施舍的语气说:“少主可想吃羊?”
雨姚说:“你多有辛苦,请自用吧。”说罢,径自与楼角说话。
公孙陇没等来想象中的哀求,一肚子的不满,伐柯此时又凑过来,奉承道:“孟郎威武......”公孙陇踢了他一脚,骂道:“速速收拾了!烤羊!吃肉!”
伐柯只好忍着痛,去收拾羊,雨姚见时间不早,对献芹说:“取我那件葛布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