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陇抬头,却见雨姚带着连牛,疾步而来。
这话正是雨姚说的,公孙陇听的心头火起,正想反唇相讥,可一眼瞥见雨姚的肚子,又把气话憋了回去,收了刀,躬身拱手:“见过少妃。”
雨姚不理会,走到他面前,他此时还踩着燕客呢,见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雨姚把燕客扶了起来,见他脸上全是土和鞋印子,眸光闪了闪,又看向公孙陇:“为何动手?”
公孙陇说:“此人居心叵测,我欲为少妃备些牛肉驴肉食用,他竟推三阻四!”
连牛忙道:“哥哥只说血腥味会惹来野兽,到底也没硬拦着......“
公孙陇忌惮雨姚,可不怕连牛,听他为燕客说话,走过去就要踹他,嘴里骂:“你是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地方.......“
雨姚忍无可忍:“住口!”
公孙陇一愣,收回脚,对着雨姚敷衍拱手:“惊扰少妃,属下有罪。”
雨姚看着他,只见他容貌俊朗,头上的玉冠映着阳光,晶莹剔透,华贵非常。
她心里想:“这些王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行吧,我也仗势一回吧!”想到这里,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着公孙陇,说:“你是侍卫,他也是侍卫,你如何指使旁人?”
公孙陇高声道:“我是宗室子弟,不日就要拔擢将官,高低贵贱不一般,这些贱民如何与我相比?”
雨姚不紧不慢的说:“那依你之见,我与你谁高谁低?”
公孙陇忙道:“自然是少妃贵重。”
雨姚点了点头,笑道:“你跪下!”
公孙陇一愣,看向雨姚,眼里皆是不可置信,他咬着牙,额头青筋绷的鼓鼓的,却是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
雨姚盯着他,收了笑意,冷冷道:“足下方才所言原来是哄我,也好,回去你连君上也不必跪了,我必为你向君上讨这个恩典!”
公孙陇一惊,膝盖就不由自主的软了,他慢慢的跪在地上,手却是握成了拳。
雨姚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转头让连牛燕客继续卸车,伐柯见状,也磨磨蹭蹭的跟着去帮忙。
公孙陇见众人都站着做事,唯独自己跪着,心里越发的羞恼,暗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雨姚见他这咬牙切齿的模样,没说什么,待到众人都忙的差不多了,才看向公孙陇,说:“请起。”
公孙陇一声不吭的爬了起来,雨姚和颜悦色的对他说:“方才这一跪是叫你知道,若有不平,先来与我分辩,再做决断,若是私斗,这一次便罢,下一次我也不敢留你,你自去薛城便是。”
公孙陇咬牙应下,雨姚心知他不服,但也不在意,见燕客等人卸车卸完了,她走到车旁的黄牛面前,拍了拍它的牛角:“去吧,咱们后会有期了。”
老黄牛仿佛听懂了,径自走了,其余的马驴也慢慢吞吞的散开,雨姚微微一笑,往宅子里去了。
燕客等人跟上,此时,众人已是搬运了东西上船了,都挤在后院里,见雨姚走了来,献芹上前,躬身道:“请少妃登舟。”
雨姚问:“那件鱼鳞衣裳带了么?”
献芹一愣,忙道:“已是用包袱收了。”
雨姚让她取出来,披在身上。走到水边,只见两艘船上皆是一头堆着行李,另一头摆着成跺的青草。
她心里安稳了,往浮桥走,槐冒了出来,冲到她面前,邀功:“我盯着他们搬运的,累的汗珠子甩八瓣儿.....”
雨姚敷衍了几句,接着往前走,槐就自以为有功,转脸吆喝起侍卫来:“你们坐后头的船,我服侍少妃坐前头......”
也是合该她倒霉,说这话时正好当着公孙陇的面儿,还挡了他的道。
公孙陇怒从心头起,抬手就甩了槐几个大嘴巴子:“我自有少妃吩咐,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指点我!!”
槐被打的头脑嗡嗡,有心撒泼,可看公孙陇的衣着,她不敢招惹,跟到雨姚边上嘀咕:“这哥哥好大的气性,打狗也要看主人,他打我就是打少妃的脸.......”
要死不死这话又被公孙陇听见了,他几步上前,飞起一脚,踹在槐的腰上,骂道:“混账!竟敢向少妃进谗言!”
槐直接被踹进水里,幸好水浅,不至于淹着,虽说如此,她却大叫着“淹煞我也!快来扶我!”雨姚让连牛伸出船桨,拉了她一把,槐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灰溜溜的跟在后头,一通忙乱,众人都上了船。
公孙陇心里有气,并不与雨姚同舟,槐倒是有心与她坐一艘船,可惜她跌入水中,慢了一步,雨姚那船早也坐满了人。
她见状,急了,大叫:“快赶个小蹄子下来,让我上去!”雨姚船上所有侍女都整齐的翻了个白眼。
雨姚只当没听见她叫唤,待到自己的船离了岸边,才扭头看向她,诧异的说:“你老人家还不快上来?”
槐气的简直要跳起来,可看见公孙陇在另一艘船上,满脸不耐烦,只好又把怨气咽了下去,赶紧上船,还没坐稳。公孙陇就吩咐开船,几个会划船的侍卫坐在两侧用桨,船身一阵摇曳,槐半边身子都靠在陵儿身上,她身上本就有水,弄得陵儿半边身子也都湿了。
陵儿不太高兴了,推开她说:“我这衣裳今儿新换的,你老人家也坐好些!”
槐瞪着眼睛怪叫:“小贱人!你也敢排场我!”说罢,又冲着雨姚大声嚷嚷:“你养的猫儿狗儿好厉害!挨不得!”
雨姚不理会她,顾自和献芹她们说话。
槐简直要气歪鼻子,想站起来嚷嚷,船自然又摇晃了一下,公孙陇坐在船头,不耐烦的回头:骂道:“再多事,就滚到水里去!”
槐顿时哑了口,不动弹了,一旁的陵儿见她吃瘪,心里觉得痛快,又见雨姚也不理论,就暗自道:“少妃哪里是真看重这老货?不过面子情罢了......”
想到这儿,她越发的看不上槐了。
另一只船上,献芹也对雨姚说:“这个槐不是省事的,少妃何必带上她?”
雨姚道:“留她在此处,只怕被兵士捉去,反而麻烦,且带她走远些,若是安分便罢,若是生事,我自有办法打发她走。”
献芹也笑了。
玉帐吃过一回亏,斟酌着开口:“万一君上怪罪.......”
霜池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君上又不来接咱们,管的着么?”
玉帐恍然大悟,对霜池说:“你有时候蠢的死,有时候怪聪明的!”
霜池大叫:“我横竖比你聪明!你细想去!”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此时顺风顺水,两只船向着下游而去。
雨姚坐在船上,一边与众人闲聊,一边看着岸边的景象,只见沿途村落大多无人了,大概消息传播开了,众人皆逃命而去,路上倒是时常能看见有人扶老携幼的奔走,不知要去往何处。
此时,路上的行人也看见了船了,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看,远远瞧见雨姚身上亮丽的彩衣,都说:“啊呀,船上瞧着是贵人啊!”
有的人反驳说:“贵人怎的坐这样的船?”
有的人接话:“想是刀兵起了,贵人也逃命去也!”
还有人冲着船叫:“贵人日日吃珍珠睡白玉,也怕死吗?”
雨姚虽听不见,却也知路人都在看,她看向同船的燕客:“劳你搬些青草堆到我这儿。”
燕客忙照做了,雨姚捡起几根草,拢成三束,编成麻花辫儿。
霜池在一旁瞧,笑嘻嘻的说:“少妃编这个做甚?做假髻么?”
雨姚摇了摇头,说:“这样编的草绳扎实些。”
献芹玉帐听闻,默默的捡了草来编织,霜池也就跟着编,嘴里叽叽咕咕的问:“少妃要绑东西呢?”
雨姚逗她:“绑了你,给山大王做夫人去。”
霜池压根不怕:“山大王哪里肯要我?还是让献芹去吧。”
献芹伸手要拧她,霜池连忙告饶,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船上无事的众人就都编草绳了,虽不知用途,但也并不多问。
燕客此时不用划船,也在编草绳,他的手颇巧,扎出来的草绳比雨姚的还好,又顺又结实,雨姚看了一番,笑说:“你这手艺甚好。”
燕客说:“家父是蔑匠,若是他老人家来编,比我编的还好呢。”
雨姚笑着说:“这也是巧了,可要多劳你了。”
燕客忙道:“为少妃效劳,不敢言辛苦。”
雨姚说:“我等遭逢此乱,皆为生死之交,不必如此客气。”
燕客又是一拱手,不过神情已是明显放松了许多。
另一只船上,公孙陇看着雨姚和颜悦色的与燕客等人说话儿,心里不得劲,暗道:“这二人眉来眼去的,莫不是有私?”
他又瞟了一眼雨姚的肚子,越发的浮想联翩,竟是出了神。
他正想的起劲儿,突然脚下放了一束草,身旁的伐柯道:“少妃方才命我等也编草绳。”
公孙陇火冒三丈,踢了一脚那草,又甩了伐柯一个耳光,“我是什么身份!这事儿只好你们这些奴才去做!”
伐柯被打的脸肿了,可不敢还口也不敢还手,自己默默的编了起来。
槐也分到了一些青草,她见公孙陇这般使唤伐柯,就觉得自己也可以使唤陵儿,于是把草扔她脚下:“快替我编了!”
陵儿手上只忙自己的,槐见状,越发的不满,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她身上湿漉漉的,十分不舒服,于是又推了推陵儿:“取干净衣裳出来我换。”
陵儿一边编草,一边敷衍:“包袱堆的紧紧的,怎么取?况且又有男子,你老人家当众脱个赤条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