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宫外,楚逍蹲在地上,任侍卫赶也赶不走。
他一双眼熬的通红,显然是一夜没睡。
侍卫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位公子,昨日来的宾客早都回去了,这檀宫内除了陛下和临王殿下,并没有其他人。您还是回去吧。”
楚逍充耳不闻,眼珠都未转动半分,皇兄的马车在里面好好停着呢,他怎么可能离开。
昨日谢玄中途离席,好半天没回来,他身边的李公公说皇上吃醉了酒,在别处歇下了。
楚逍一脸不屑,什么吃醉了酒,明明是忙着快活呢。眼见着人都要走光了,皇兄还没回来。
他只好在楚容马车旁等,后来被巡视的侍卫发现赶了出去,他便在檀宫门口蹲了一整夜。
楚逍这样蹲着,守门的侍卫也不敢动手驱赶,眼前这年轻公子的衣着,容貌皆是不凡,一看就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可若一直坐视不理,被陛下看见了,定会责罚他们失职。
侍卫豁出去道:“公子,您若是再不离开,小的只能得罪了。”
楚逍这会困的头疼,心情也差的很:“本公子在这蹲着也碍你事了?”
另一位侍卫走上前:“公子....”
楚逍没好气道:“走开!”
侍卫们对视一眼,这盛气凌人,越发确信,眼前的这人定是京中哪位大人的儿子。
只是相比楚逍,他们更害怕得罪皇上,侍卫一咬牙,上前就要抓住楚逍,楚逍猛地后退一步,声音也虚了几分:“你干嘛?”
“若是让皇上看见公子,恐会责怪我等玩忽职守,得罪了!”
说罢,两人齐齐朝楚逍胳膊抓去。
楚逍拼命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远远的,谢临就听见一阵喧闹,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脸不耐。
昨夜他喝多了酒,便在这歇了一宿,今早起来头痛欲裂,本想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一会,外面不知是谁咋咋呼呼,实在吵的很。
直至那声音越来越近,谢临烦躁的掀开车帘,眯眼看去,见一少年正脸红脖子粗的与侍卫争执。
谢临阴着脸喝道:“都给我闭嘴!吵什么?烦死了!”
侍卫看向来人,顿时噤声:“见过临王殿下,是..是这位公子,在此地蹲着不肯离去,下官正劝公子离开。”
楚逍冷哼一声,车里这人看上去和自己年岁相当,虽精神不佳,但唇红齿白,模样极其俊俏,只是眉宇间一股桀骜之气。
谢临微抬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楚逍,半晌忽而玩味一笑:“哦,本王当是谁在这撒泼呢?原来是你。”
楚逍一愣,呆呆道:“你认识我?”
谢临却不理睬,对侍卫道:“什么公子?明明是个阶下囚。他就是那亡国奴楚容的弟弟,不用客气,把他给我扔出去!”
楚逍瞪直了眼气的恨不得撕了他,他自小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哪受的了这种羞辱,更别提这个人还对皇兄不敬。
他当即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给我闭嘴!竟然敢这么说我兄长。再敢对我兄长不敬,我一定让你好看!”
四周一片寂静,侍卫们无不惊讶的看着楚逍,一时竟忘了谢临的命令。
谢临眼底闪过一抹错愕,随即指着他怒道:“反了天了,你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还当自己是什么南楚皇子吗?本王今日非得给你个教训!”
他说着就要下车。
楚逍心中一惊,面上却不肯表露出分毫:“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嘛?”
“干嘛?现在知道怕了?” 谢临阴恻恻看着他,“来人,给我割了他的舌头,我看他还怎么叫嚣!”
楚逍冷汗涔涔,心中大骂果然他们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心肠简直一个赛一个的歹毒。
“你..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兄长是不会放过你的。”
谢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你个窝囊废,三句话离不开你兄长。我为尊,他为卑,看是谁不放过谁!”
侍卫并不敢违背谢临的命令,很快就把楚逍按在了地上。楚逍心中涌上绝望,他愤恨的看着谢临,先前还觉得那张好看的脸,此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见那明晃晃的刀子已亮出,他深吸一口气,索性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对谢临道:“小贱人。”
谢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小贱人。”楚逍挺直腰,又道,他从前在宫里就听见父皇的嫔妃这样训斥犯错的宫人,把那宫人骂的直哭,“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小贱人”谢临没想到他死到临头还这么有种,当即气的眼冒金星:“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割!现在就割!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两人面前,车里的男子掀开车帘,露出一张俊秀文雅的脸: “殿下,缘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谢临不悦的看着他:“贺兰大人,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贺兰旭下车,先向谢临行了一礼,而后漫不经心瞥了地上的楚逍一眼,这人是楚大人的弟弟,于公于私都不该出事。
“臣本不该插手此事,只是殿下在此罚楚公子,如此兴师动众,怕是会惊扰陛下。”贺兰旭款款道,“再者万寿节刚过,见血怕是不吉利,让人误以为殿下对皇上不敬事小,损坏龙运事大,还请殿下三思。”
谢临一张俏脸阴沉,好个贺兰旭,三言两语就给他按这么大的罪名。若自己被他拿住把柄,这人必要添油加醋的到皇兄面前说上一通。
他忌惮谢玄,可也不想就这么平白放了楚逍。
贺兰旭心地通透,当即给他铺了台阶:“若楚公子有冒犯殿下的地方,不如让楚公子给殿下配个不是?”
谢临脸色缓和了不少,倨傲道:“好啊。”
楚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做梦!除非你先给我皇兄道歉!”
谢临冷哼一声:“你想的倒美!”
方才还偃旗息鼓的场面这会又紧张起来,贺兰旭不禁感到有些头疼,他原以为问题出在谢临,没成想这楚二公子也并非善茬。
他劝了好一会,才勉强没让两人打起来。谢临走之前气的够呛,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楚逍,那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楚逍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
贺兰旭:“既然事情已解决,楚公子就赶快离开吧。”
“可是我还等到我兄长呢。他的马车停在里面,人肯定也没走。”楚逍道,“方才的事多谢大人了,我在这等会。大人有事就去忙吧。”
贺兰旭见他不见到楚容誓不罢休的模样,也不再劝。这一遭折腾下来,侍卫也不敢再赶,毕竟连贺兰都没说什么,几人便任由楚逍蹲着去了。
*
一晚上谢玄不知折腾了多久,直到楚容累昏过去,他才大发慈悲的放了人一马。
昨晚在檀宫住了一宿,按理说今日一早便该回宫,谢玄却并不急着回去,打算让楚容好好睡上一觉。
他刚用完早膳,李福泉便禀报说贺兰大人在外面候着了。
谢玄微微一愣,什么事竟让贺兰旭等不急他回宫,直接跑到这来了?
“让他进来。”
贺兰旭一进来,谢玄便先发制人:“薛炳业有动作了?”
“不是。”贺兰旭摇了摇头,“是明齐。探子说,明齐近几日和西陵接触频繁,不知在密谋什么。”
谢玄听到西陵两字,目光一冷。
贺兰旭道:“几年前,先皇和明齐联手灭楚,国力损耗,西陵尚有喘息之机。如今三年已过,军队休养生息,国库也日渐充盈,西陵君主素来胆小怕事。若是齐燕再次统一战线,西陵便会陷入孤立无援,难以自保的局面,所以这才迫不及待与明齐联络,示好。”
谢玄啧了一声:“那他们还不如直接来求朕,以为抱了明齐大腿就万事大吉了?”
贺兰旭默默看了谢玄一眼,没吭声。
四国中,谁人不知北燕君主性情暴戾,喜怒不定,西梁老皇帝是个胆小的,哪敢来见谢玄?相比之下明齐的皇帝齐玮就温和,好说话多了。
“不过...亏得他们没来,因为朕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谢玄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一股浓浓的戾气,甚至还有些愤恨的情绪,“尤其是他。”
贺兰旭不知谢玄口中的“他”是谁,一时面露疑惑。
谢玄:“继续让人监视着,有什么动静,立刻向朕汇报。”
贺兰旭颔首:“是。”
看贺兰旭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的模样,谢玄敏锐道:“怎么了?”
“臣方才来的时候,在外面碰到楚大人的弟弟了。”
谢玄意外道:“他还没走?”
贺兰旭省去谢临与楚逍的那段摩擦,道:“听门口的小太监说,好像在外面待了一夜。想来是看见楚大人的马车还在,所以不肯离去吧。”
谢玄眉头深深拧起:“朕知道,你先下去吧。”
待贺兰旭离开后,谢玄立马差人去赶楚逍了。想到他死皮赖脸的缠着楚容,谢玄就面露不悦,他还没见过谁家做弟弟的这么黏人的,相比之下,谢临倒是顺眼了不少。
估摸着楚容该醒了,谢玄准备回去看看。
想起昨日楚容在身下眉眼含情,主动殷勤的模样,谢玄还有些回味。
他进门的时候楚容刚好起来,只是脸色十分冷漠,谢玄没事人一样的问道:“醒了?用过早......”
啪——
楚容抬起手冷冷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殿内,谢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看来气得不轻。
他黑曜石般的眸中蓦地闪过一丝怒气。
李福泉急急忙忙的进来,他在外面听到动静,以为陛下动手打人了。楚大人身子不好,这一巴掌听上去下手挺重的,万一打坏了,陛下到时候又得怪他这个做奴才的,怎么不知道进来劝劝。
一番权衡之下,李福泉还是决定进来。这一看不要紧,他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楚大人好端端的站在那,倒是陛下脸上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他愤怒直视着对面的男人,表情阴森,身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恐怖气息。
趁着陛下没发现,李福泉忙把头低下去,悄无声息的快速退了出去。
“你好大的胆子。”谢玄道。
楚容脸色白如薄纸,昨日他竟然在媚药的催促下对着谢玄求欢索爱,甚至还差点被自己的亲弟弟发现。
想到这,楚容有些喘不上气。他脸色异常难看,竟是一秒都不想看到谢玄,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谢玄抓住他的手腕,冷笑:“打了人就想走?”
“谢玄,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让人恶心。”
谢玄面色一沉。
他狞笑一声:“恶心?你昨日用腿缠着朕的腰,予取予求的时候怎么不说恶心?”
楚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去,显得越发苍白。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就像无形的利剑,一句句扎在他的心上。
看着楚容愤怒的表情,谢玄心中划过一丝扭曲快意。
楚容气的身子发抖,素来谈说经纬,博辩史论的他此刻却被堵的说不出一个字。谢玄看着他难堪的脸色,等着楚容的下话,楚容却什么也没说,转过身离开了。
谢玄停在原地,脸色也不好看,这会他才感到脸上那阵火辣辣的疼,谢玄沉着脸开口道:“来人。”
李福泉在门外恭候多时了,谢玄一开口,立马走了进去。
他扫了眼谢玄脸上的巴掌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方才离得远,这会走近了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指印,他才发觉楚大人下手有多狠。
“陛..陛下,奴才这就让人去拿冰块。”
谢玄不置可否,他这表情活像一个地狱阎罗,可怕的很。
“他人呢?”谢玄忽然问。
李福泉:“楚大人似乎是回宫去了。”
谢玄语气一重:“谁让他走的?”
李福泉吓得一哆嗦,丝毫不敢吭声。
谢玄饶是再生气,也无法以这副模样出去见人。堂堂皇帝被人打了一巴掌,传出去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接过李福泉递来的冰块,而后递过去一个滚蛋的眼神。李福泉忙不更迭的走了,谢玄现在在气头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体内压制的暴戾之气,谁也不想留下来触他的霉头。
屋内很快便剩下谢玄一人。
他心里极其窝火,若是旁人敢这样对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偏偏这个人是楚容,他杀不得,打不得,只能坐在这独自生闷气。
想到楚容扇他的那一巴掌,谢玄脸色微冷,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深处夹杂着愤怒,震惊,恨意,还有一抹隐秘的痛色。
谢玄回宫时,已近傍晚。
几个小太监平缓的抬着轿撵,在经过一处石子路时,忽然停了下来。
谢玄原本在闭目养神,察觉到轿撵停住,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开口便不怒自威:“怎么了?”
李福泉上前道:“皇上,咱们去哪啊?”
石子路左侧是兰池宫的方向,往右则是去往金銮殿。以往这个时候,谢玄都是要去兰池宫看看楚容的。
谢玄赌气般的朝兰池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道:“回金銮殿。”
他还不至于贱成那样,楚容打了他一巴掌,他还要没事人一样巴巴的跑去兰池宫。
就先晾他几天。谢玄心想。
当晚谢玄宿在了金銮殿,并且反常的一连几天都没再去看楚容。那几天他的脸色尤其差,金銮殿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就连前朝的各位大人也不好受。
虽然陛下的脾气本就阴晴不定,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尤为吓人。
当谢玄再次问起楚容时,得到的却是他生病的消息。
“病了?”谢玄眉头皱起,“什么时候的事?”
李福泉:“从檀宫回来的那天就病倒了。”
谢玄眉头皱的更深,责备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
李福泉吓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回复:“陛下前几天不是说,不让在您面前提起楚大人吗?”
谢玄一时说不出话,他确实这么说过,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眉宇间染上一抹灼色,沉声问:“怎么病的?”
李福泉偷摸瞄了他一眼:“听太医说,好像是..气病的。”
谢玄沉着脸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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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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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