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爷!”
庄贵妃见来人是萧祁墨,一时失态,满脸错愕。
赵凝脸上满是伤情,目光落在萧祁墨身上,哀怨而又惆怅。
萧镇炀先是一愣,而后理直气壮道:“皇叔,钟离思派人刺杀我,我要捉她去大理寺。”
萧祁墨从始至终盯着钟离思,破天荒的笑意让她好不习惯,笑得她心里发毛。他将衣服递给她,居然温柔一句:“先去把衣裳换上。”
这话一出,钟离思活活像被开水烫过一样,不敢确定这话是对她说的。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钟离思身上的衣服,乍一看就像是被人故意撕破那般,教人不浮想联翩都难。
庄贵妃一脸难以置信:“你们……你们怎么会,不是还没成亲吗?”
萧祁墨一句:“迟早的事!”
离思原本已经抱着衣服转身,听到他这话,不由地扭头看去,这话是认真的?这时萧祁墨冲她微微点头一笑,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暗示什么。
离思心想不承认跟他有点什么,很快就会被识破这是从萧镇炀房中刮烂的,说不一定地上还能找得到她衣服的碎渣。
又想起方才所说的做好他未婚妻角色的那档子事,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扯出抹笑,有模有样说道:“讨厌,人家都说让你再等等,你偏不信,羞死人。”
对于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话,萧祁墨似乎很是满意,居然笑得越发灿烂。钟离思怔在原地,这厮绝对是捧场做戏,不然难以解释这个迷之微笑。
她一路走向里屋,总觉得哪里不对,那种上贼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此人从她进京那天起,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这下连发几次微笑,而且还不像是装的。太反常了,没道理啊?
里屋有且仅有一张床,衣架上挂着几件萧祁墨的家居衣裳。离思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扑鼻清香,说不上来什么味道,沁人心脾,让人舒服。有那么一刻,她竟深深地沉迷其中,因为她发现这个味道她并不陌生,记忆里有过,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衣裳,既素静又显得大气,是离思喜欢的风格,就是尺寸稍大了一点,若换做上一世十八/九岁的时候,她保证能穿出另一种感觉。
今日不论萧祁墨如何颠倒黑白,她惹上萧镇炀和赵焯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想到这里她三下五除二将自己重新收整一番,正欲出门,却看见窗边摆放着一架马头琴!在漠北,几乎每个人都会弹,所以离思十分喜欢这种乐器,她只是没想到萧祁墨还有这爱好。
待她再出房门,萧祁墨扭头看来,向来傲视万物的他,这下居然久久移不开眼睛。赵凝更是向后退了两步,一句话说不出来。
萧祁墨这个人,不论周遭如何纷杂,他总能闻风不动、坐怀不乱。他也是个人才,这厢竟端了个凳子坐在房间中央,任凭萧镇炀等人空站着。
等钟离思换好衣服出来,萧祁墨才开始说:“敢问贵妃,还需要面圣吗?”
庄贵妃搓着小手,用手拐了他儿子一下,轻声嘟囔道:“来之前你也没说这是你十九皇叔的地盘啊!”
萧镇炀看了眼赵凝,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是满口不服气道:“是又如何,是他们理亏在先。”
“你说离思派人打晕你,有何证据?”,萧祁墨抬眸看过去。
萧镇胤不敢说当时他房里有赵焯,也不敢说还有那两个死囚。脸都憋红才说道:“黑衣人闯进我房中行凶,那时钟离思就在门外,行踪诡秘,试问她徘徊在我门外做什么?”
“我让她上来屋里等我,只是走错路,有何不可?”
萧祁墨说起谎来脸都不会红一下,这一点与离思有得一拼。
萧镇炀反驳道:“我敢断定那个黑衣人就是她的手下,漠北的兵,野蛮豪横。喊出来对质,一试便知,皇叔这般护短,难道此事你也有参与?”
萧祁墨冷笑,不以为然,薄唇轻启说道:“既是蒙面人,也就是说你并没看见是谁将你打晕的,如果说当时谁在门外就是谁派人打晕的你,那若在你门外的是皇上呢?是皇后呢?是你皇爷爷呢?也是他们指示人将你打晕的?”
钟离思斜眼看去,他三言两语怼得对方无话可说,这番辩论就连她也觉得好有道理。
“就事论事,皇叔不必用皇爷爷和父皇来压我,今日之教训,侄儿一定好好记着。”,萧镇炀话虽是对他皇叔说的,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离思,难掩其怒意。
萧祁墨:“说完了?不如来说一下理赔的事?”
庄贵妃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尴尬一笑,说道:“陪自是要陪的,十九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起来也是误会一场……”
庄贵妃还没说完便被萧镇炀打断,“母妃不必这般委曲求全,您是皇妃,他是臣子,用不着低声下气,更何况皇叔财大气粗,不差这点小摆件。”
萧祁墨闻言,慢悠悠起身行至书架旁,从中抽出一本卷轴扔给萧镇炀,萧镇炀打开一看,当场怔住。
良久才说了句:“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还有必要陪吗?”,萧祁墨冷眼看过去,不答反问。
萧镇炀满脸不甘道:“陪!”
萧祁墨坐回椅子上,又问:“关于你掌握的能让广毅满门抄斩的新证据,还要去告御状吗?”
萧镇炀双目血红,静默良久终是咬牙道:“不告了!”
钟离思一直旁观,他好奇是什么东西让向来桀骜不驯的二皇子变得服服帖帖?因为在上一世里,最终争夺皇位的就是这叔侄二人,而这位萧镇炀的结局并不太好——被永世拘禁。看这火/药味十足,似乎在这一世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待离思回过神时,只剩赵凝还站着不走,她蹲下身正欲捡地上的碎渣,萧祁墨冷冷一句:“出去!”
赵凝一双洁白的手顿了顿,两眼泪汪汪,踌躇半天,终是欠身道:“凝儿告退。”
离思盯着她那如柳枝般曼妙的背影,连连咂嘴,不愧是比现在的自己大两岁的人,看起来韵味十足,魅力四射。
离思侧头笑道:“她好像很喜欢你。”
萧祁墨:“我不喜欢她。”
离思转身搬来椅子坐下,嘟囔道:“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萧祁墨见她与自己隔得相当近,睫毛微动,没了言语。
钟离思本想就此离去,哪知原本万里晴空的天忽然变了样,雷声震耳,周遭登时黑了一大片,看样子一场瓢泼大雨即将来临。
她寻思着这个时候出去定会被淋成落汤鸡,便暂时取消了回府的念头。
再坐回椅子,她盯着那个看雨的人问道:“喂,你拿什么威胁二皇子的,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对你这般言听计从?”
萧祁墨:“他与皇兄的妃子有染!”
钟离思差点被他这话呛死,皇子于嫔妃有染,这也太……劲爆了点。本还以为这人会守口如瓶,哪知转口便告诉了她。
噼里啪啦的雨滴开始落下,雨势颇大,顺着瓦勾直流而下,自他二人的角度看过去,又是一番景象。
沉默半响,倒是萧祁墨先说了句:“喜欢吃什么?”
钟离思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心想只是达成个共识配合做他未婚妻而已,这厮的举动也太反常了罢?孤男寡女,吃饭投毒然后……
“不吃!”,天马行空一番乱想,她果断回道。
萧祁墨就跟洞察到她心之所想似的,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而后踏步去了外面,喊来三两个南苑的婢女打扫房间,那几人进门,见屋内一片狼藉,她们看了看离思,又瞥了瞥负手而立的男人,互相传递着眼神,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三两人打扫完房间将过拐角,嘀咕声传来,“方才王爷去问班主找衣裳,原来是撕破了人家姑娘的衣服,真猛!不开荤则也,一开荤就把持不住,那位姑娘柔柔弱弱的,哪里禁得起他那样的……”
“对对对,你看屋内,狼藉一片,这是要怎么个滚法,才能达到这等境界,咦,难以想象,刺激,太刺激。”
“不好意思,你们的悄悄话被我听见了!”,钟离思实在听不下去,抱着双臂倚在门框处探出个头说道。
她扭头看向萧祁墨,也不知他听到没有,此番手里拿着本兵书正看得投入。
过不多时,十来个婢女一个接一个上了阁楼,手里端着大盘小盘的菜肴。
离思刚开始还勉强能抵抗,但一看瞒桌子菜都是自己爱吃的,馋得只咽口水。直至现在,她才知道那日煮大锅肉诱惑萧祁墨的近卫军有多卑鄙,太卑鄙!
侍女们离去,萧祁墨走到饭桌前一个人吃得精精有味。
见他始终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离思笑道:“那个,这么多菜你好像也吃不完。”
萧祁墨放下银筷,盯了离思半响,说出句:“所以?”
“所以,不如我帮你分担一点,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说不吃的她,这会儿在那里边吃边评论的也是她:“嗯,这道清汤羊肉不错,肉质鲜美,这个饼烙得真好,你看颠得这么圆……”
“你平时也喜欢吃这些吗?真巧,跟我爱吃的一模一样。”
“那你……”
“钟离思!”
“我在。”
“你能少说点话吗?”
“额,大概不能。”
“……”
那日的天就跟漏了似的,滂沱大雨一直下到夜幕也不见停。
离思吃饱喝足后,无聊到在萧祁墨的房中来回跺脚。
黑夜来临,屋内点亮烛火,萧祁墨在砚台旁静静地挥舞着笔墨,离思凑过去仔细看了翻他写的字,脱口赞美道:“笔走龙蛇,词倾河汉,王爷写得一手好字。”
没曾想那头来了句:“有什么话直说。”
离思的小心思被发现后,嘿嘿笑道:“王爷说能让我爹安然无恙回到京城,不知你想怎么做?”
萧祁墨继续写着字,沉声道:“那笔钱不在你爹账上。”
离思大惊:“不在?就连公子阙都说在我爹手里的。”
“公子阙?”,萧祁墨尾音拉得老长,放下毛笔朝这边看来。
离思不明白他那个声调是什么意思,愣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认识他?”,萧祁墨一步步走来,继续问道。
离思见他那眼神或多或少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她退了两步回道:“京城有几个女子不认得他,我知道这个人怎么了?”
他定定盯了这边半响,垂下眼眸沉声说了句:“没什么。”
见萧祁墨转头就要走,离思又叫住他:“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王爷早些休息。”
萧祁墨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微微侧头道:“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里?”
钟离思:“南苑应该还有别的房间,我去让他们再给我开一间。”
“没有,这里不是客栈,除了给皇室留的‘长生殿’,再没有别的房间。”,萧祁墨转身一本正经道。
离思想了想,心一横说道:“无妨,我跑回去!”
萧祁墨:“这是城南,跑回将军府需要一个时辰。”
钟离思:“额,那我……”
萧祁墨笔直的鼻梁在光影的投射下更加分明,如画般的容颜扯出一抹笑意,宛如寒夜里盛开的梅花,高傲,清洁。
他撅眉道:“你是怕我会对你做点什么?”
离思瞪着双眼睛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是怕我会对你做点什么。”
萧祁墨:“……”
二人静默无言,萧祁墨进了里间,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不多时里面传出阵阵马头琴的声音……
玄乐声娓娓动听,那样的琴音代表着自由,侧耳倾听,让人仿佛置身草原,策马崩腾。
然而那片自由自在的天地,离思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她知道,只要进京,此生再难回去。
“你怎么会弹奏马头琴?”,离思靠在门框处问里面的人。
萧祁墨背对着她,听雨奏曲,并不回话。
这时离思抬眼看书架上的酒,眼前一亮,心道:美曲理应配美酒,小酌两杯应该没事。
钟离思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开始意识到那酒的厉害之处,但又停不下来,只得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
于是那晚,待萧祁墨奏完一曲悠扬婉转、气势恢宏的马头曲出房间时,只见她已是满脸通红。
“你这是什么酒?还有点意思,竟比马奶酒刺激。”,她打个酒嗝,冲站在门前的人招着手。
萧祁墨满脸黑线,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扯过离思手中的酒,“这酒……足足有一百年之久,只可观赏,不可饮用,你……钟离思。”
太醉了,她太晕了,以至于萧祁墨说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钟离思歪歪扭扭站起来,脚一软跌了下去,好在萧祁墨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不然非得栽在地上。
她忽然揪着人家高挺的鼻子,喃喃道:“好酒,好鼻子。”
萧祁墨警告地喊道:“钟离思!”
她又拍着人家的脸,“萧祁墨?萧祁墨?你是五行缺土,说什么五行缺心。我不行了,你快带我去困觉,我看你那……你那床榻好生软和,不如我们先去困上一觉再说,你觉得如何?”
“……”
感谢天使们的支持,感谢笑笑,谢谢你一直鼓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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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