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只不过……王爷杀了重要人证,叫我如何查出幕后指使?待二皇子醒来,我爹就会坐实贪污罪,甚至是谋反罪?”,南苑高楼上,钟离思追萧祁墨出去,盯着他背影说道。
萧祁墨沉默了一下,缓缓侧头抬眸看来,“所以你是在怪我还是在感谢我?”
钟离思附在栏杆上,俯瞰整个皇城,沉声道:“你这般淡定,真正的人证在你手里吧?”
萧祁墨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不答是也不答不是。
离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你要退婚我都可以配合你,但你拿我爹开刀就卑鄙了。”
萧祁墨眼尾扫过来,拂袖走出许久,微微侧头扔出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你觉得我会做?”
离思愣了愣,追上去歪头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理此事,二皇子醒来可就要告御状了!”
萧祁墨原本脚步如风,忽然停了下来,瞥过离思方才被勾破的衣裳,墨了半响才说出句:“他不敢!”
她本想再问个通透,却被他拉着去了别处。
“喂,萧祁墨,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拉我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理解,似我这般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难有人能把持得住,然你堂堂亲王,是否也该克制一点?”
说罢,离思遵坐在地上使劲儿拉着他,说什么也不肯走。
萧祁墨像拽头牛似的拖着她,破天荒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居高临下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离思仰头对上那双犀利的眸子,不多时便败下阵来,“不……不是吗?那你拉我作甚?”
那厢微微侧头,盯着她被勾破的霓裳,终是吐出句:“衣不遮体,丢人!”
离思也知道自己衣裳被划破,但她没留意过,这下才抽空瞥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肩膀到脚踝骨,被划得乱七八糟,有的甚至可以看见她通透的肌肤。
钟离思尴尬地咳了一阵,忙起身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我都不嫌丢人您也就没必要……想必王爷在这南苑也有‘长生殿’吧?不知能否借我换换衣服。”
钟离思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灵机一动,忙换了话题。
听她说前面的话,萧祁墨满脸黑线,那行头,就跟是他自己衣不蔽体、丢人现眼似的。他板着张脸终是没再说话,带头走在前面。
他的房间在另一头,与萧镇炀的阁楼相望。离思跟着萧祁墨推门进屋,忽然眼前为之一亮,因为不是一般的讲究。
宽敞明亮的空间皆由竹子搭建而成,风吹过,楼角上银铃发出清脆般响声,天然形成的竹笛音虽然不成曲调,但仍是悠扬婉转,动人心弦。
钟离思打量着周遭,看得眼花缭乱,自言自语道:“妙哉,修身养性最为合适,王爷好雅兴!”
萧祁墨自坐垫上盘腿坐下,自顾自斟茶慢条斯理地喝起来,他也不抬头,只道:“有人要杀你,为何不问是谁?”
她也跟着盘腿坐下,毫不客气地伸手将人家给自己斟的茶端过来,一口喝下后不忘夸赞道:“好茶!”
萧祁墨见她用自己的茶杯,提壶的手顿了顿,低眸道:“你总能有办法让人注意到你。”
当时离思正在沉思,并未太在意他这句话,一番思索,她抬头道:“不是我不想知道,而是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
“哦?说来听听。”
萧祁墨漫不经心斟满茶,还没来得及喝,又被对方一把抢过,离思面不改色说道:“在我之前你已经死过九个未婚妻,以王爷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人为,然而你都没办法阻止的事,我又怎么能贸然揣测呢?以你睿亲王的身份都动不了的人,可想而知,我何必不自量力,徒增烦恼。”
萧祁墨盯着离思手里的茶杯,就要发怒,离思识相地将茶杯递过去继续道:“所以我应该已经被盯上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你光荣牺牲的第十届未婚妻。”
“不会!”,萧祁墨一口饮尽,冷不伶仃说了这么一句。
离思张口就要问个究竟,他忽然又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离思忙问。
萧祁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一张充满权谋的脸再加上那抹笑,真正的“嫩谋深算”,教人忍不住直打寒颤。
他说:“扮演好你未婚妻的角色,我保证你爹能安然无恙回到京城。”
离思眉头紧锁,不以为然道:“我觉得我应该能设法救他。”
萧祁墨挑眉道:“或许吧,但你初来乍到,在京城没有人缘,没有关系,即便你能想方设法搭上关系,恐怕也是一年半载后。你爹在漠北若是发现那笔天降的巨款,他敢回京吗?回来,贪污之罪,不回,谋反之罪……”
这话说到了离思的心坎上,她确实能救,但时间不够。
“这我就不明白了,扮演好未婚妻的角色于你而言,有何帮助?或者说,你想用我激发什么矛盾,将幕后之人连根拔起?”,钟离思说道。
萧祁墨眼中再一次流露出光彩,他勾嘴道:“随你怎么想。”
哈,可真够随便。离思忽然抬起一只脚,半个身子靠了上去,做足了匪里匪气模样,她道:“请问王爷,这个未婚妻的角色我需要扮演多久呢?”
萧祁墨定定看着她那身行头,皱眉半响才说:“两年,如何?”
离思注意到自己失态,不动声色放下脚,她心想这婚事本就是皇上所赐,这道圣旨建立起来的婚姻,除非她爹当皇帝,否则她根本没有悔婚的权利。
既然暂且退不了,还不如用它做些事情,于是她一咬牙说道:“两年便两年,成交,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萧祁墨微微看过来,示意她说,离思看看左右,说道:“事先说好,两年后,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能恢复自由啦?”
一个上辈子捅死自己的人,哪怕是她自己做了山贼,哪怕他是在替天行道,但这笔仇,说什么钟离思也要记他两辈子!更别提嫁给他,至少目前她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萧祁墨难得的一笑,极为认真,对于离思的要求,他似乎并不当回事。
他只道:“聊够了么?去换衣服。”
离思拍腿站了起来,“这不是一来就被你带偏了么,我这就去,不知王爷这里可有合适我穿的衣服?”
萧祁墨:“你觉得呢?”
武大志不在,暗夜也不在,没有人可以使唤,她只得转身自己去寻。哪知刚走出几步,身后一阵微风飘过,再看时萧祁墨人已走出很远,只留下一句:“安分一点。”
她云里雾里不晓得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内心深处听到一个回音,说不上哪里不对,忽然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错觉。
她之所以不问广毅一家最后的处决结果,是因为知道了萧祁墨自觉欠他家人情,法律严明,保不住广毅,至少他能保住广毅全家老小的命。而且只要赃款被追回,那么广家就不会被满门抄斩,广陵也不会死,只要不死,想救他就不是难事。
想到这些,钟离思在屋里打着转,自言自语道:“这位睿亲王,除了话少脸臭架子大,那是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学有才学,要谋略有谋略,无敌到寂寞……”
“皇儿别怕,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你下死手,不论这人有什么后台,母妃定要为你讨个说法。真是反了,区区一介臣女,还能上天不成?”,一妇人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
离思忙奔至门前,皱眉看了眼萧祁墨的大门,没有“长生殿”三个字,也就是说,或许根本没人知道这个房间,其实是他瑞亲王的!
说时急那时快,来人约摸五十来岁,保养得极好,皮肤仍然吹弹可破,一身行头,富贵尽显。她一路怒气冲冲,领着一二十个侍卫转眼便来到门前。
一旁是萧镇炀,此番正恶狠狠地盯着离思。
她虽没见过这妇人,但萧镇炀的生母就是庄贵妃,中州国几乎无人不知。
这下离思微微行礼道:“臣女见过贵妃,见过二皇子。”
庄贵妃扯了抹笑,轻声哼道:“好个将军之女,居然敢刺杀皇子。刚被赐婚给瑞亲王便在这里勾三搭四,丢人现眼,败坏皇家名声。来人,给我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离思始终挂着笑,心想找吧找吧,最好将这里翻个底朝天,等萧祁墨回来,看你怎么收场。于是她非但不阻止,反而让到一边,做出个请的姿势。
离思不解的是,找人便找人,为什么非得砸东西,难道人还能躲在杯子里?躲在古董里?
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她连连咂嘴,可惜了那些摆件,多么精致。
“回贵妃娘娘,无人!”
搜人不成,庄贵妃细长的眉眼一挑,“给我们走一趟吧,今日之事有必要让皇上和十九知道。”
离思故作不知,问道:“离思糊涂,不知娘娘所指之事是?”
萧镇炀冷哼了一声,露出凶残之色,他道:“你行刺不成,敲晕本皇子,不知这条罪名够不够你钟离家吃不了兜着走。”
离思委屈道:“二皇子哪里话,请问您是亲眼看见离思行凶的吗?”
“狡辩,本皇子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了,就在房门外!”,萧镇炀怒斥道。
离思正要说话,却听一声:“钟离姑娘,你还在迷路吗?你的婢女好像在到处找你……娘娘赎罪,赵凝一时不查没看见娘娘也在此处。”
离思眯眼看着赵凝,此人,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还真巧,她又出现了,而且武大志跟暗夜在一起,暗夜不可能找不到这里,所以武大志也不可能找不到自己。
她似乎在有意无意故意地强调武大志,强调离思还有个婢女跟着。
“赵凝,你来得正好,方才她是不是指使下人行凶,自己在门外放哨被你碰见?”,萧镇炀急声问道。
赵凝一脸无知,柔声道:“回殿下,当时离思只是说她迷路了,遂才一直徘徊在殿下门前,至于殿下所说的行刺,非凝儿亲眼所见,不敢乱说。”
钟离思冷眼旁观,若非自己是当事人,她都觉得简直精彩至极。赵凝此人,绝非善类,离思甚至怀疑那两个死囚,或许与她有关。而且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南苑,如果不是她通风报信,这位宫墙里的贵妃,又怎会急匆匆赶出宫来?
想到这里,离思开口道:“殿下既然这般笃定,不妨说说当时的情形,我的婢女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将您敲晕的?可有人证?”
萧镇炀自己行事不诡,秘密会见朝臣,共商讨伐亲王大计,这下被问起,自然不敢多说。
庄贵妃却在此时说道:“巧舌如簧,留着进宫面圣说吧!来人,抓起来。”
听她命令,一群人蜂拥而上,离思那暴脾气,抬脚踢开三两个人,冷言冷语道:“面圣就面圣,作何还要动手动脚?”
庄贵妃又是一句:“漠北来的野丫头,打晕皇子还能理直气壮,是要造反不成?抓起来。”
离思作势还要反抗,门外悠悠然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庄贵妃,本王怎么惹到你,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又是砸我屋子,又是要抓我未婚妻的?”
众人猛扭头看去,只见萧祁墨怀中抱着一堆胡里花哨的衣裳,静静地站在大门口,目光所及,皆是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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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