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到乔之修身侧把他扶起,又拉着他一同坐到一侧的椅子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方小桌,她示意半夏烹茶,方才开口“开学堂一事,兹事体大,朕早就料到世家不会轻易松口,一开始就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却没料到他们竟然是从你这里开刀。说实话,朕还有些庆幸,”她笑起来,似乎是等着乔之修生气,可是这个男人太无趣了,连脸色都没有变动分毫,仍旧是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她微微气馁“不是牺牲掉你的牺牲对朕来说可以承受,而是朕本来就打算叫你出去看看。”
乔之修终于现出困惑的神色来,顾笙竟然微微鼓舞“你很好,”她说“忠义两全,才气逼人,难得的是有舍身为民的气节,但是之修,你知道你欠缺在何处吗?”
乔之修毫不犹豫“太过刚直,但是恕臣直言,臣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顾笙微微抬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好,你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我知道。但是不要轻易下结论,我知道你很敬重黎攸之,你看他是那种不会变通的人吗?之修,过刚易折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乔之修不以为意“臣和黎大人担的原本就不是一样的责任。”
“那朕若是让你和他担一样的责任呢?”
乔之修微微变了脸色“陛下,黎大人一心为您,您怎么能……”
“停,停停停“顾笙哭笑不得”朕从来都没有忌惮或是不信攸之。你这么敬重他,难道就没有看出来,这京城,对他来说,就是一座牢笼,朕是走不了了,若是有机会……”顾笙眼神放远。
“什么?什么牢笼?”乔之修疑惑。
顾笙却像是被惊醒似的“没什么。好,我们暂且不谈他是不是愿意留在京城的问题。就说他一定会老吧。朕总不至于苛待朝臣到让他七老八十了还给朕干活。对吧?”
乔之修更不解“臣并没有比黎大人年轻多少啊。”
顾笙简直腰背这个耿直的男孩气坏了“你只说吧,若是为了黎民,你愿不愿意担下这个责任?”
“那陛下还用问吗?可是我真的不觉得……”
为了防止他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顾笙赶忙接住话头“刚直是不是不好,我们现在先不下结论,待你出去看过了,你再来告诉朕,好不好?”
乔之修想了想,应了,又问“去哪里?”
顾笙笑了“京城盘根错节,世家大族勾心斗角,这不是你施展才华的天地。去大漠吧,那里天高地阔,寒风飒飒。那里的人纵马高歌,醉卧琵琶。但是那里也民风彪鲁,漫天黄沙。你,愿意吗?”
乔之修起身下跪“臣,领旨。”
顾笙满意颔首“成了,你在这里喝一会儿茶吧。那边柜子上的书,你随意挑一本看就是了。”
乔之修疑惑“陛下还有事?”
顾笙已经坐回龙椅上,她抬头看了一眼乔之修,笑地像一只小狐狸“没有啊,但是朕发发脾气不要时间的吗?你巧舌如簧的说服朕不要时间的吗?”
乔之修一头雾水“什么?”
顾笙神秘地摇了摇手指“不可说。”转眼又正了脸色“怎么,家里有红袖添香啊?朕留你看回子书,委屈你啦?朕告诉你,朕的大宫女可是烹茶高手,六皇子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寻常人朕还不给他们喝呢。”
乔之修忙道不敢,乖乖拿了一本书坐在那儿看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他才被顾笙打发了回去,他头脚走,顾笙后脚就颁布了谕旨。大意是乔之修藐视圣恩,御前犯上。贬至西边沙漠蛮族聚居区去了。只是令世家不解的是,开学堂的政令却被保留继续实施了下去。
当晚,王令德在摘星楼请了几个世家家主宴庆“此次虽然不知道乔之修跟陛下说了什么,没有能阻止开学堂的政令颁布,但是也成功叫陛下折掉乔之修这个子,先不说从此对门下省,陛下把控就不会那么得心应手,就是单论少了姓乔的这个人,都叫我通体舒泰不少啊。”王令德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周围一众人等,尽皆心照不宣地哄堂大笑。真是不怕傻的,不怕贪的,就怕不要命的。这个乔之修性情古板,逮到别人的错处,不管是谁,一律弹劾,屡遭排挤还死不悔改,真是叫人头疼,而今他走了,确实大快人心。
谢婴看着眼前这些小人得志的面孔,没有说什么,只是默然离开了。一旁彭盏看到,赶忙朝周围人拱了拱手,跟了出来“老师,怎么了。除掉了乔之修,您不欢喜吗?”
谢婴坐在官轿中,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乔之修性情古怪,不知变通,陛下,怎么可能是用他定住门下省的。只是陛下得用的棋子不多,暂时用他来定住黎攸之已然收归麾下的门下省追随者们罢了。可笑……”谢婴没有说下去,只是长长一声叹息,隔着厚厚的帘子,听不真切“这权势之争,世家已然输了。”
至此,开学堂一事总算定下了,帝王为表诚心,决定亲往京郊北山,请大都督沈砚一之师,名士闵慕。
出发前一日晚,十一月廿一,沈砚一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