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惊怒“哦?他们怎么说的?”
“这……”温谦抓抓头发“这草民就记不清了。您也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呀,他们说话又文绉绉的,我这书没读好的,实在是……我”他笑地不好意思。
顾笙眯眼“那,你为什么来告诉朕呢?”
“嗨,那群老东西也不怎么样。上次我为了他们受了那么大罪,愣是连个芝麻官儿都没捞上,这不是,我指望着陛下您……”
顾笙语气嫌恶“这件事回头再说。”却免不了语气疑惑“可是你这罪”她眼神意味不明地往温谦下身扫了一眼“不是青箬给的?”
温谦的眼神中一时间有阴狠泄漏,转而又嘻嘻哈哈起来“这不,她是她,您是您呀,陛下,我这官位……”
顾笙皱眉“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回头再说。”
待一出两仪殿,温谦立刻变脸,眼神怨毒阴狠,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如果他此刻肯回头看一看,一定不会如此猖狂得意。远处阴影处,一道倩影淡淡凝视他。
半夏。
半夏转身进殿,对顾笙如实禀报了外间情形,顾笙冷笑一声“他打量着把朕当猴子耍呢。”
神色间哪还有刚刚气急败坏的模样。
事情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十一月初九
顾笙日常批折子,半夏在一侧收拾批玩的奏折。绿竹匆匆走进来对半夏耳语一番,半夏听完,惊异地看了绿竹一眼,绿竹微微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半夏斟酌一番,快步到顾笙身边“陛下,温家三子温柏求见,称,有要事告知。”
顾笙笔一顿,微微蹙眉“叫他进来吧。”
半夏福了福身,出去了。
“臣,温柏参见陛下。”
“起。你言道有要事相告,不必赘言,直入主题吧。”
温柏脸色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诺。臣的要事,是有关乔之修大人的。”
“之修?”
“是。近来朝堂情势紧张,乔大人又风头太盛。刘先生向王大人献策,两日后将由臣的兄长向陛下告密,称......”他如是耳语一番。
顾笙挑眉看向他“这位刘先生倒是不曾听说过。”
温柏脸色怪异“刘先生本名我也不知晓,只是听说,他是那两块顽石的先生。”
顾笙的眼中有某种奇异的笑意,问“尚书令当时不在吗?”
温柏冷笑“尚书令当时就说了,陛下不是先帝,这等利用多疑之心的法子怕是对陛下没有用。可是其余人都红了眼了,尚书令只好退出他们的谈话了。”
“呵”顾笙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那爱卿你今日叛离家族,向朕投诚,又是为的什么?”
“天下尽从陛下,实乃天命所归。臣不敢违背天意。今日温家实多有错漏,望陛下一朝大权在握,可以予温家一条生路。”
顾笙微挑唇边看着他,良久不曾说话,温柏任她打量,神色自若。
顾笙“啧啧”两声,“罢了,朕知道了,下去吧。”
温柏退出去之后,半夏感叹“这位刘先生也是个厉害人物,这个计策巧妙至极。一石二鸟,既折了乔大人又折了陛下开学堂的打算。”
顾笙却摇头“不,此计精妙之处在于,温谦将要提出的缺陷是我们本来就必须冒的风险,他们不过是夸大了危害。可惜......”
半夏接话“可惜他们估计错了,开学堂之事究竟是谁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温柏竟是此计最大的变数。”
顾笙笑了笑,“任何一计都有变数,这一变数虽大,却并不妨事。。
绿竹看着她俩心有灵犀,心里却一头雾水,“陛下,这温柏为什么要来告密啊。他难道,真是为温家考虑?”
顾笙摸摸他的头“傻小子。他这样的人,就算为温家考虑,也是为握在他手里的温家考虑。他今天的话俨然已经在为温家考虑了,所以在此之前,他必然已经计划好了怎么把温家握在手里,哪怕是暂时折断羽翼,也在所不惜。”
绿竹瞠目,“这,这温柏大人,还真是,呵呵,挺狠的啊。”
时间回到此刻,顾笙那句话出来之后,半夏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这两兄弟也真是有意思,一个真告密,一个假告密。真的假的很,假的倒是真的很,真的傻。”她掩口笑起来。
顾笙也笑起来“是啊,难得我不待见这假告密的,连着真的也不待见,这真的唯一比假的聪明的一点,就是他从没有轻视朕。但是都在算计朕。”
半夏又问“只是这温谦说话也太不诚心了些,这么几句话就想让陛下对乔大人疑心,未免也太乐观了。”
顾笙摇头“这恰恰是那位刘先生的高明之处,你觉得,温谦是那种说得出大道理的人吗?”
半夏想想温谦的蠢样“扑哧”一笑“不像。”
“那不就得了?至于朕信不信……呵,他们还把朕当先帝呢。”
“这位温谦公子,上次跌了那么大跟头,倒是没白跌。这么大的事,中书令竟然不用更聪明的弟弟,而是自作聪明的哥哥。”
“不然你以为温柏怎么这么着急呢?”
半夏蹙眉“只是这温公子跳的也太厉害了些。”
顾笙淡淡“温家这样的人家,一碰到权势就想条疯狗,可不是一把好刀?但有机会,谁不想用用呢?”
半夏感慨“真可怜呀,谁都能利用一把。”
顾笙嗤笑“谁叫他们谁都想利用呢?行了,”她掸掸衣袍“去叫乔之修进宫吧,记得”她看向半夏,眼神调皮“凶一点。”
半夏也回以俏皮的笑“诺。”
乔之修被御前大女官肃着一张脸带进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尤其是当陛下也一副恼怒的样子的时候。
“半夏,”他听见陛下语调冷穆地吩咐大女官“给他重复一下今日温公子的话吧。”
乔之修跪伏在地上,感受君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纵是问心无愧也不免惶惶,然而他越听越不对劲,待半夏说完,他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帝王,嘴角带着无奈而纵容的笑“陛下,您玩够了吗?”
熟料顾笙却没有和缓脸色,异常严肃地说“没有。”言闭,她也崩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才用温软的调子问“怕吗?”
乔之修仰着头,神色间竟然有骄傲的意味“不怕,为社稷,臣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哪怕要蒙受冤屈?”
“哪怕要蒙受冤屈。”
顾笙不由得击掌“好,好一个铁骨铮铮。”
乔之修笑“您有什么打算,为了苍生社稷,臣都一定配合。哪怕,”他看着顾笙的眼睛“要蒙受冤屈。”
顾笙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真好,”她说“得卿,大乾之幸,朕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