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行皇帝、太子入殓停灵
其过程主要在太极宫举行,分为“复”、“沐浴”、“含”、“袭”、“小敛”、“大敛”、“成服”、“小祥变”、“大祥变”和“谭变”十部。
“复”即为已故皇帝招魂复魄的仪式,示葬礼之始,行于太极宫正殿太极殿,仪式方启,由五位高官携大行皇帝衮冕服,大行太子朝服由太极殿东侧攀至殿顶,北面西上,三呼为止后将衮冕服投下,殿前广白以箧筐接住,再覆于大行皇帝、太子遗体之上。复而不生,则在殿内楹间设御床,迁大行皇帝、太子遗体于床上。以衮冕服覆盖遗体脱去死时所着衣裳; 用角栖撑其齿使其不闭合,以便其后饭含; 用小木儿将脚勾住,使其不至变形,以便裕尸后穿履。在灵前设莫位祭莫,东西设哭位,并为嗣帝等皇亲国威安置用谷秆编织成的垫子以便行跪拜礼。
“沐浴”、“含”、“袭” 和“悬重” 之礼不再详言。
腊月十九
行“小敛”之仪,即给大行皇帝、太子穿衣。敛前三刻,设小敛床于大行皇帝西侧,四周以素帷围裹,小敛之衣十九套及裹束尸体的束带和衾被置于殿中间之东席上。小敛前二刻,宫殿诸门大开,设百官、二王后、三格等位次,又设内外命妇等拜哭位。小敛前一刻,礼仪使引嗣皇帝及皇子等各即位次,内谒者引诸王、百官亦入就位,到场者皆哭。内侍先将十九套敛衣按次序铺于束带上,再迁大行皇帝、太子遗体于衣上,举衾而敛,以次加衣十九套后用束带绞衾,再以衾被覆盖遗体。近侍扶嗣皇帝哭,跪奉大行皇帝、太子,此时殿中哭踊无数。敛后以太牢之馔行小敛奠。
腊月二十,行大敛。
原本小敛与大敛之间应行嗣帝登基之礼,然而此番状况特殊,嗣帝希望自己的登基大典于次年元日举行,取双喜临门之兆,然而葬礼是凶礼,却万万不可于正月举办,于是,大敛之前,不再行登基礼,而改至次年正月初一。
“大敛”即奉尸入棺的仪式。当日,和煦的日光如雨倾盆般泼在临阳的每一寸土地,无论是城中心朱红色的宫殿,还是京郊沉寂的皇陵。
顾笙跟着顾槿的棺椁出门的时候,看到这刺眼的太阳一阵恍惚,半晌自失一笑,“也好,”她想“比起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哥哥应该还是欢喜在这样‘明暖可爱’的‘杲杲冬日光’里归去吧。哥哥是那样温柔的人,必然希望送他离去的弟妹,能沐浴在温暖里,大约也就可以忽略,骨子里泛起的凉意了。”
她慢慢地执起身侧面容严肃的弟弟的手,微微朝他露出个笑来,“走吧,今天这场葬仪,对于某些人只是个要真情实意一点的表演,我总是希望多一个人,真心的陪我送他一程。”
“大敛”礼前三刻,设大敛床于大行皇帝、太子西侧,同小敛时一样,四周以素帷围裹。大敛之衣一百二十套、裹束尸体的束带、衾被和挂、璋、壁、琮、琥、璜六玉置于殿中间之东席上。前二刻,开宫殿诸门,设位于殿东间,西向。前一刻,参加仪式的皇亲、百官依次就位,同小敛相比参加仪式人员的范围也扩大到大行皇帝的长辈。仪式由嗣帝为首的哭踊祭拜开始,其后如小敛一样依次加衣绞衾。其后梓宫由龙看承载在司空引导下置于大行皇帝西侧,加七星版于梓宫内,版上铺席褥,陈衣及六玉入敛后,中官掌事者奉大行皇帝、太子遗体于梓宫内,敛毕加棺盖后即进行大敛奠。由皇帝执爵进奠于馔前,太祝跪读祭文:“维某年月日,子哀子嗣皇帝臣某,敢昭告于考大行皇帝、太子,日月遗速,奄及大敛,攀号擗踊,五内展裂.....读讫,皇帝再拜哭踊,在位者皆再拜哭踊,奠后皇帝、王公百官各还原位,下一项仪式“殡”即将开始。
梓官安置于太极殿殿西,熬熟的黍稷八筐加鱼腊等,南北各一筐,东西各三筐放置于梓宫四周。先以绣黼覆梓官,再在其上设帐幕三重,最外以一尺见方、六尺长的柏木,垒成庑殿顶的攒宫,四壁以白泥涂之。攒宫东侧设灵幄,其内几案服御如大行皇帝、太子生前。太极殿外两阶处各竖“画日月,十有二游,杠九仞,游委地”的太常旗,殿前立“以绛,广充幅,长二丈九尺”上题“某尊号皇帝之柩””的铭旌,自此入殓结束,葬礼也进入停灵阶段。
其后“成服““小祥”“大祥”“谭祭”等礼则不再一一赘述。[注]
葬仪整个过程气氛凝沉,嗣帝一直脸色平静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没有任何不合事宜的动作,只是在太子阖棺之前面色温柔地走近他,在他的的脸侧轻轻放上了一朵绢花。
两人的棺椁被抬进皇陵的时候,顾言仰起头,用稚嫩的嗓音轻声地问顾笙“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现在每日被顾笙带在身边,已经可以对朝臣似有若无的打量和猜测毫不在意了,只是仍然不肯叫顾笙姐姐,每次说话都仿佛不带称呼似的。
顾笙摸了摸他的头,笑“是一个很温和的人,最喜欢弟弟妹妹们了。他如果见到阿言,一定会很喜欢阿言的。”
顾言于是放开顾笙的手,郑重地,肃穆地朝着顾槿的陵墓叩了一个头,“殿下,此生未见,言之憾也,望殿下此行珍重,来世不拘凡俗,潇洒超脱。”
顾笙眼中闪过震惊和狼狈,半夏也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认认真真跪在那里的小主子,谁都没想到顾言突然说出这样一席话来,顾笙几乎是被定在当场,顾言又端端正正地叩完三叩,直起身来的时候,姐姐却没有立刻来拉他,他不适应地虚握了握空空的手掌,旋即感到手心一阵温暖,他诧异地抬起头来,顾笙的笑比以往都更加温暖,也更加真挚“谢谢小阿言。”
当夜,夜深露重,东宫的灯笼次第亮起。一个小太监打前在黑色中疾走“公主回来了,快点灯。”
顾笙自嘉福门向内,从命妇院到宜春宫门的一段路,她的步子异常迟缓,玉绢花都快要被主人暗暗压上的力气捻碎了,然而怎样拖沓,也终究跨进了后殿,走进宜春宫门的一刹,她甚至生出隔世之感,这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致是熟悉的,味道是熟悉的,熟悉的好像她今早刚从这里去承恩殿和哥哥一起用了早膳,送了他上朝,更衣后还要去崇文馆听先生讲学。
这里却又分明陌生的厉害,有时候顾笙也疑惑,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整个东宫却都像死去了,从他们现在最大的主子到所有的下人,东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充满欢笑的宫殿了,这变化来的猝不及防,来的......防不胜防。
打她上次离开这所宫殿,已经四十五天了。从她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整整四十五天,她再没踏进这方门槛。她把自己陷进繁重紧迫的筹谋中,每日只宿在崇文殿。门客道她亲勤,她自己却知道,她只是不想回到宜春宫而已,因为她从没有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她终究还是一个人了。
从此后,无人与她立黄昏,无人问她粥可温。人生的路,总是越走越荒凉,顾笙心想,她的路,她的城,明明繁花似锦,明明声色犬马,却又明明不见人烟,明明......寸草不生。
她终究是一个人了。
她没有哥哥了。
泪,在那一瞬间,决堤成河。
丑时三刻,顾笙收拾心情,唤了当值的苏叶研墨,写下了给哥哥的第一封信
“哥哥,
今日你终于完全了了夙愿了,我也,终于完全失去你了。
其实从那天你跟着那太监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希望再留住你了。你走的好像那一天的背影一样决绝,我能如何?这是你的愿望,无论我多么难过,总是舍不得拒绝你。
哥哥,你走的第一日,我有些想你。
团团
元熙十七年十一月腊月二十
月凉 如水”
腊月廿一
谭祭之后,祭祀就进入了一个平静的阶段,除了日常祭奠之外,再无大型的祭祀活动。
当天,顾笙忙里偷闲,在顾槿的书房看了一日的书,手里,紧紧捏着钏子上的玉。
当晚,她给哥哥的信是这样的:
“哥哥:
我从前怎么没有意识到,你书房里怎么竟有这么多游记散文。
你是不是,也曾想出去瞧瞧,却叫这可笑世事,绊住手脚?
团团
元熙十七年腊月廿一”
[注]本文葬礼参考《乾陵文化研究》一书中郑茂夏先生所著《大唐皇帝的葬礼》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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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送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