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玉和宋三郎跟着陈舟一行人去了上游村。
上游村此刻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连门口的狗也趴在地上,病殃殃的,见到外来人也不叫了。
这安静空旷的,乍一看,像是一整个村的人都跑光了。
陈舟沉了脸,问里正:“这是怎么回事,这上游村怎么跟没人一样?”
里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上游村他也来过几次,当下便去了周村长家,哐哐几下砸门,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小丫头,见他不是本村人,怯生生道:“你是谁,来我家有什么事?”
里正挤出一个笑脸,“你家大人在家吗?就说里正来了,让人速速出来。”
小女孩定定看了里正一会,这才跑回屋子里去,不多时,周村长才姗姗来迟,里正正欲开口,周村长便扑通一声,跪在里正面前。
“里正老爷,当年上游村选村长的时候,我得您的首肯,这些年我也兢兢业业,发誓一定要带着村里人发家致富,可现在……周某愧不敢当!”
里正心思活络,从周村长这一袭话里听明白了些,他这指的所为何事,但眼下就算判罪,也得有个正当理由。
至少将贼给抓出来。
里正岔了个话题,“走吧,有什么事咱们大伙当面说。”
周村长抹了一把眼泪,叹着气跟着里正出了门。
在俩人走后,躲在家里的上游村人纷纷从家里探出头来张望,瞧着村长跟着里正走了。远远看去,只见稻香村的人浩浩荡荡堵在村子正中央,个个又立马将门窗紧闭起来。
周村长在县太爷下乡来巡查的时候也远远见过几次,当即便认出了站在稻香村人面前的县老爷,上前又是一跪:
“县老爷,咱们上游村知错,两个月前不该私自搬来巨石围堵河道,咱们已经凑了银钱去给稻香村的宋家大伯治病,如今,如今……”
稻香村人见他这样,立马道:“谁和你说前两个月的事,现在说的是你们上游村出了偷稻子的贼人!”
“对对,我们整个稻香村都被偷了稻子,就是你们上游村人干的!”
“就是就是!赶紧让你们上游村的人全都出来!”
……
周村长握紧的拳头隐隐发抖,知道偷稻这项罪名要是定了,后果有多严重。但此刻他也来不及骂那些没有脑子的偷稻贼,做事也不知道做全乎了,竟然还留了这样大的一个把柄,都让人给堵上家门口了!
简直是一群废物!
周村长忙不迭找补理由道:
“这清谷河自古以来就是咱们上游村的神河,咱们对神河是极为恭敬虔诚的,若不是稻香村的非得打上家门,要开通河道,咱们…”
陈舟负手站立,打断他的话:“有什么缘由就直说,还有,将村民全都叫出来,本官有事要问。”
周村长犹豫:“可如今是农忙,村里人都在田里面抢收稻子呢,若是现在将人叫来,误了农时可如何是好。”
陈舟锐利看他一眼:“用不了多长时间,今年稻子长得怎么样我也是知晓的,不会耽误农事。”
阴影之中,周村长掩盖住眼底的一抹狠厉,不情不愿敲响了代表集合的大钟。
不一会,集合的地方就被村民给挤满了。
周村长挨家挨户点名,得知每一家都到齐了人之后,这才准备说话。
人群吵吵嚷嚷的,有人扛着锄头镰刀,一张脸上汗水淋淋,被晒的黝黑,匆匆赶来:“有啥事非得农忙的时候说啊,正着急抢收稻子呢!”
“是啊是啊,刚从田地里面收了稻子回来晒着,都没翻匀乎呢,就赶过来了。”
上游村大部分人这么说着,脸色不悦,但在场很大一部分村民都低着头不语,目光躲闪,站到人群后去了。
“别吵了别吵了!” 周村长极力想让人群安静下来,“这位是县太爷,来咱们村问罪的,稻香村的稻子被人偷了,怀疑是咱们村的人干的。”
周村长眼睛环视众人,“到底是谁干的,或者有没有干,都赶紧给我早点承认了,在县太爷面前还能从宽,别到时候揪出来……自个掂量掂量吧!”
这话说的,很大一部分村民都开始吵嚷起来,嗓门粗大,唾沫横飞:“什么意思,稻香村的稻子被人偷了就怀疑是俺们干的,有什么证据吗?”
稻香村也不是吃素的,这上游村简直无耻,说的冠冕堂皇的,这几座大山里头,不就只有这两个村子么,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李村长喊:“还不承认是吧,若是外面来的贼,去县城和镇上的大路两边,那么多田地,这么多稻子,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来咱们村偷,还不是因为咱们村离你们村近,带回家也方便。”
上游村人红脖子喊起来:“你胡说!没有证据就想要平白诬陷俺们!”
“把你们村的人都叫来不就知道了,肯定还有人没来,实在不行就挨家挨户搜!总能把稻子搜出来!”
“你们稻香村的敢强闯民宅,县老爷还在这呢!再说了如今农忙,谁家里头没有稻子,你们如何能咬定是你们村的!”
赵大牛吵不过这群人,气得怒吼:“我呸!今儿个这事没完!”
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里正偷瞄着县太爷越来越黑的脸,上火吼道:“够了!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陈舟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久居官场,这种斗来斗去的场面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但若是这样的两个只会骂战的村子,丝毫没有技巧,他觉得有些烦躁。
“如今正是最重要的秋收时节,咱们也不想耽误大家抢收,但是这一场恶劣的偷稻,实在令本官震惊,这贼人,今天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找出来的。”
县太爷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辩驳。
周村长攥紧拳头,“这青天白日的,想要抓人,总的有个证据吧,不然这传出去也不好听,知道的以为县太爷您刚正不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胡乱抓人呢。”
上游村人也是火气大:“对啊对啊,证据呢!”
宋明玉紧紧攥着宋三郎的袖子,主动站出来大声道:“我见过偷稻的人,还记得他们的长相。”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穿过人群,落到层层叠叠的每个人耳朵中。
宋三郎感受到多道不善的目光射来,心里一紧,赶紧将小妹抱在怀里。
陈舟也看了过去,看见小女孩临危不乱,站的笔直,小脸崩的紧紧,清脆道:“贼人险些害我大哥丢了性命,我也一定要将贼人找出来,还我大哥公道!”
声音不是很大,却足够震慑人心。
陈舟招呼着宋明玉来到自己身边,问她,“小小年纪,你不怕吗?”
你不怕吗?
这个问句,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是林大夫问的。
宋明玉捏紧手心,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只想和家人好好生活,但事实证明小人这种糟心玩意儿哪里都有,你越是逃避,他就越是得寸进尺地欺负你。
我这样在意的生活,可越是有人想要毁了。
她怎么能够一直躲在人后,一辈子都仰仗着爹娘和大哥们的庇佑。
宋明玉捏着小拳头,“我不怕,爹娘一直教导我,临危不乱,才是最可贺。在坏人面前低头,他只会越发觉得你可以欺负。”
陈舟抚掌大笑,“好!”
眼神犀利扫过上游村人,“每个人站成两排,一排排上前来指认。”
上游村人不满,站成两排,让一个小孩指认贼人,还是一个丫头片子,这都是什么事啊!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但碍着县太爷,也没人敢说话。
陈舟带的衙役自动将上游村人围住,这下做贼心虚的人想跑也是跑不了了。
上游村人看着这些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每个人身前都带着一把大长刀,看着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说不定刀口上沾了不少人命,纷纷缩着脖子,排起队来。
陈舟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个衙役,道:“剩下的人,去田里和屋里,将上游村还没有来的人给本官带出来,胆敢私藏起来者,抓入大牢,等待审问。”
这时藏在上游村人之后的几个瑟瑟发抖的村民才开始担惊受怕起来。
他们本以为,那小女娃子就算记忆力再好,认出他们,他们抵死不承认也便罢了,可是如果所有参与偷稻的人都被抓了……
而且赵三家的昨日夜晚还差点被稻香村的人给活捉了,冒险上了山,才侥幸从山里头跑了回来,被熊瞎子追了一路,还好知晓山路,摸爬滚打才逃出来,捡回一条小命,但也受了不小的伤。
要是赵三被抓出来,追查这伤的来源,他们那时候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赵三又是上游村有名的墙头草,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到时候县太爷一开口,就全都完了!
剩下的衙役立即往上游村里头四散而去,偷了稻子的人看着心焦不已,都在祈祷,赵三千万不要被抓到……
没有参与偷稻子的上游村人站的笔直,嘴里仍然骂骂咧咧的,但也是小声和认识的人骂几句,不敢在县太爷面前造次。
偷稻子的人就算再怎么祈祷,该来的还是要来。
赵三一行人很快就被办案多年的衙役抓了出来,一个个被押着过来,还穿着黑色的衣服。
赵三身上全是血,每走一步都滴滴掉落在地上,看得人胆战心惊。
宋二郎指着赵三叫起来,愤怒道:“就是他!就是他!他这个身影化成灰我都认识,就是他引着我大哥去深山里头的!”
稻香村看着这一溜子的黑色衣服,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上游村不仅纵容村民去偷别村的稻子,事到临头极尽推脱,还将贼人给藏了起来,简直是可恶之极!
宋明玉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也对陈舟说:“就是他们,我昨天在山坡上见过,他们来咱们村的地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像是去踩点的。”
赵三果然是个没骨头的,平日里在村子里捉鸡逗狗习惯了,风一吹就往一边倒,是个有名的无赖。别人撺掇着他一起去偷稻子,心气一上来就去了,哪里想过还有今天这样都场面,顿时就蔫了。
陈舟一道目光射过来,赵三腿一软就倒在地上,不过他这装晕的手段衙役见得多了,大拇指狠狠往人中的地方掐去,“别装了,赶紧起来!县太爷问话,不然现在就砍了你!”
闪亮的大刀折射着冷冽的光,赵三吓一激灵,立马醒过来,就在上游村人要杀人的目光中爬过去拉住陈舟的裤腿子,脸上鼻涕眼泪糊在一起,哀嚎道:
“冤枉啊县太爷,都是他们教唆我的,我本来不想去的,都是他们,是他们……” 赵三着急指认着,将一大半的上游村人都点了一遍。
“都是他们撺掇我去的,否则我打死也不敢去偷粮食啊,县太爷…求您主持公道啊!”
一时间整个场面十分混乱,又怒骂的,为自己辩解的,还有看好戏的。
上游村人骂作一团,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宋三郎赶紧将小妹抱在怀里,将耳朵堵上,不让她听到这些肮脏的话。
周村长在看到赵三被抬出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凉了大半,心里大骂这群窝囊废物,做事还不知道埋了痕迹。
心思百转,也跟着上前道:“真是冤枉啊,县太爷,我们都只不过是世代生长在偏远山村的老实人家,如今变成这样,都是被逼的啊!”
陈舟见水落石出,也懒得跟这群人周旋太久。但就算是真相大白,周村长还想要辩解,站起来冷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缘由。”
周村长忙不迭道:“这清谷河本来就是咱们上游村的神河,咱们世世代代供奉,如今眼下收成不好,他们这也是没办法了,眼看着就要饿死,当初围堵了河道,不过也是因为清谷河是咱们村的神河,才觉得理应偏袒咱们村的人,后来也闹开了,河道开了,家家户户田里都没水,没水就意味着收成不好,这才动了歹心,觉得是咱们村神河浇灌长出来的稻子,想去……想去拿一些罢了。”
周村长继续说着:“咱们都是地道的老实庄稼汉,从未想过后果竟然这样严重,村里人都世代在此扎根,如今也意识到了自个的迷信,不该有此大逆不道的偷稻子想法,这次咱们上游村做错了,也知错了,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犯,拿了稻香村多少稻子,我们如数奉还。”
上游村人也安静下来,偷了稻子的人都应和着周村长,“对…对!拿了多少我们都还回去。”
要是知道这事会闹得县太爷都来了,他们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去偷稻子。
稻香村李村长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他冷笑着,“好啊,没经过同意就擅自拿去,这叫做偷,你三言两语就将偷化为拿了,还拿劳什子神河迷信做筏子,听着倒像是我稻香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
李村长没再给上游村人机会,对着陈舟道:“县太爷,上一次的清谷河那事,咱们村的李二叔和宋家大伯都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送回来,这一次因为上游村偷稻一事,又害得宋家大郎被困在野兽盘踞的山林里一晚上,还险些丧命,还请县太爷为我等主持公道!”
稻香村人齐齐下跪,“还请县太爷为我主持公道!”
稻香村和上游村世代都因为一条河有积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样好的严惩上游村那些没脸没皮的人的机会,稻香村怎么会放过。
最好以后少闹事,也能平和一阵子。
陈舟看着上游村那些偷了稻子,瑟瑟发抖的村民,严厉道:“证据确凿,来人,将参与偷稻一事的人全都给抓起来。”
又扭头看着宋明玉,问,“小丫头,你之前说,想要替大哥报仇,如今我将这个机会给你,你如何给大哥报仇?”
宋明玉抬起脸,明媚的笑容如春日暖阳,她开口,甜甜地说出最残忍的话:“也将他们扔到山林和野兽里过一晚上。”
偷稻的人大惊失色,像赵三这样经常往山上去抓野味吃的人,都差点折在大山里出不来,更何况他们!
“你个年纪小小的女娃,为何心肠如此歹毒!” 有人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是诚心想要我们的命!”
“对啊对啊,这小女娃长得好看,竟然心肠如此脏污,真是人不可貌相!”
“教出这样一个狠毒的丫头,看来她家里人也不是好人!”
李村长脸黑得如同锅底,“给我住嘴!谁要敢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撕了你们的嘴!”
宋明玉却面无表情,听着上游村议论她的话,甚至笑出声,“我骗你们的,才不要扔到山里呢,县太爷会好好处置贼人,我才不担心,我只想大哥有银钱治病就好了。”
她对陈舟道,“县太爷,我家里人口多,要交的赋税也多,今年是灾年,粮食都要交税了,家中银子也没有多少,我不想让大哥没有银钱治病…”
她眼泪蕴着委屈的泪,抓着宋三郎的衣角:“上次村里面的张奶奶就是没钱去医馆瞧病,才病死的。”
稻香村(狠狠唾弃):你们这群偷稻贼!
上游村一部分人(慌张瞥着县太爷):这话可不兴乱说啊!咱们可没干!
后面部分开始发家啦,霜灾大难也快要来了,囤货囤粮!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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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