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集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爹！你总算回来啦！”

陆儒汇刚一进家门，陆井就忙不迭跑过来要和他说话。

“今天这么着急，可是哪里有需要用钱了？要是这样只管找账房先生领了就是，又何必。。。。。。”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陆井就将他打断了。

“爹爹，我要去淮南，于柿前段时间说要去那边查帐房，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我要找她去。”

陆井早已开始幻想两人在淮南坐画舫吃柑橘的情景，笑都还来不及，又哪里能注意到陆儒汇原本就气色不好的脸上早已变得铁青。

“淮南大旱几月有余了，于小掌柜这时说去查帐本，只怕其实是去帮分店驱赶城中流民了罢。”他强撑着不动声色说完这句话。

“。。。。。。大旱？那就更要去了。。。那爹爹，我明日就带上些粮食，也去淮南布施。”

“不准！”陆儒汇突然一拍桌子，把陆井吓了一跳。“你就安生呆在家里！最近只顾着玩乐，功课都疏忽了罢？前些日子背的诗句呢？背来我听！”

谁知那陆井却是一气将前些日子里书院先生教的长诗背下来，流利轻快，就连此时存心挑刺的陆儒汇都没办法说什么。

“就依爹爹所言，我呆在家里，只是救灾的粮食万万不可也呆在家里才是，明日便叫车夫装好了，天一亮就送出去。爹爹，这样可好吗？”

陆儒汇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算了，强装出来的一副凶狠样子此时也软了下来。

“唉——爹爹又何尝不想救济灾民呢？只是陛下有令，任何人胆敢私自放粮，都是要连带着九族一齐掉脑袋的。。。眼下我们被困在这洛城里，当真是无能为力喽。”

“怎么可能？陛下怎会下这样不讲义理的诏令？”

“可陛下就是做了，身为人臣，就是再有权，总要是比他低一头的。”

说罢苦笑两声，随后抿了口茶对陆井说到：

“今日朝堂之事本不应该对你说起的。不过明天可叫人趁着天微亮时送出去一封信给于小掌柜，你有什么要说的就都写在信里面送出去。这之后只怕是我亲自去送信也送不到于小掌柜手里了。”

陆井在原地久久未动，陆儒汇半晌只好挥手道：

“行了，快去罢，别误了时辰就寝，要不然明日起来顶着个熊猫眼，怎么管理书院呢？”

“是，爹爹，女儿这就告退了。”陆井怔怔地伏在地下磕头，随后退出去了。

“官人，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顾氏等到陆井出去才从房里出来。

“句句属实啊。。。”陆儒汇说着又叹了口气。

“唉——果真是要变天了。”

“掌柜的，粥既已全部发完，今日不如就这么点到为止。”鱼玄机将手中粥勺和木碗放在土灶上，伸了个懒腰。

“道长要是乏了就先去店里的客房歇息着罢，我还要找人说说话。”于柿说着也将手中的几样家伙放下了。

“哦？若是掌柜的要找人说话，小道又岂有不听的道理？只是今日竟听得那代理和那小厮说话，颇不是个老实样子。”

“是吗？有劳道长说说那两人今日说了什么？”

鱼玄机于是伏在于柿耳边，将早晨那代理小陈和那小厮的话给于柿复述了一遍。那于柿的脸上早已是铁青，然而鱼玄机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在稻香斋呆久了，却还没见过这于掌柜恼怒的样子。

“多谢道长为我费心了，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莫要打草惊蛇了于掌柜，虽然掌柜的能说会道，我们还得仔细商量一下计策才是。”

于是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终于在晚膳用尽后，于柿才找上了那代理。

“小陈，你过来。”

于柿在大堂正中坐定，随后指着那代理身后跟着的小厮道：

“你，出去。”

“掌柜的，我。。。”

那小厮正要为自己辩解，然而那代理早转过身来冲他使眼色了。

“。。。是。”那小厮只好垂首出去了。

那代理看了一眼坐在面前，垂目喝茶的于柿，又看了一眼其身后正笑吟吟盯着自己的鱼玄机，一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讪笑着坐在于柿面前的椅子上。

“掌柜的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于柿这才将茶杯放下，坐正了身子道：

“我看店里多了很多的生面孔，一些老人反倒是消失了。这是为何？”

“。。。是这样，老师傅大多回乡自立门户了，不过这些伙计都是小的去精挑细选来的，手艺比那些老师傅只好不差。。。”

“可是我看那些人的手，分明不像是拿擀面杖临案的。倒像是常常骑马的。”

“那想必是掌柜的日夜操劳，来到这边后又缺乏休息，故此看错了才是。”

于柿听闻此言竟是气笑了，只蔑视着那代理说到：

“当真如此么？可是那人员册里的‘临时工’又算的上是什么，难不成我从洛城赶过来，竟连大字也不识了吗？”

“这。。。”

“罢了，这事先放在一边，我问你，那[皇子]又是谁？他托你办了什么事？竟让你连我都敢蒙骗了。”

那代理此时脸上只冒冷汗，听闻此言更是如同掉进了冰窖里。所幸房间里只点了几豆油灯，那两人倒像是没有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掌柜的在拿小的寻开心么？”他强撑着问道。

“呼——罢了，今日再无什么要紧事要谈了。你明天收拾一下行装，带着刚才那小厮，明天就走。我自会给你们安排好了去处，不会叫你们吃亏的。”于柿看起来像是乏了，说出这句便再不言语，只是喝茶。

“不是，掌柜的如何就要赶我走？！”那代理却是跳起来大声问道。

“你的羽翼已经如此厚实，不似我当初将你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了。看了你聪明，叫你来做这分店代理。这么久了，我也算是无愧于当初将你托付给我就咽了气的你的娘亲。眼下你都把我不放在眼里了。还留着做什么呢？趁早便散了吧，你也好去找个糊涂的女下家，也将她的心血吞尽了才好。”

“可是！。。。。。。”

“施主可是没听清掌柜的刚才说什么吗？”那道士此时直盯过来，然而脸上笑意不退，看得那代理心里直发毛。

“是。。。。是。。。”那代理于是连身说着，慢慢退出去了。

“唉——我乏了，先去睡觉。道长若是也疲惫，便也去睡罢。”

于柿说着，也走出去了。鱼玄机自然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