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明日要去城门口，混入流民中讨口吃的。

转眼间还俗已有三年，即使后山上野菜取之不尽，人总是需要一些正经粮食来维持四肢百骸运转才是。

至于为什么要还俗？问到点子上了。

那日下山采雨后发新芽的蒿草，本来洛城就不是个容易长蒿草的地方，她也就没报太大期望。谁知那日运气竟如此的好，刚出庙门就采到一株。行至半山腰，本要掠过去，谁知又采到一株，心情大好起来，她也不由得哼起自己随意做谱的歌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前方传来行人驻足的声音，只不过这时候不会有什么采药的人来，大概是来上香的香客，亦或是下山置办物品的小道士。遇见之后敷衍两声便罢了。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那女子久久没有离去，看来是在愣神。看样子那女子和自己同路。也好，就问问她有没有在山上看见过其他的蒿草。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一曲终了，她看到那女子就要说话，于是抢先说道

“施主雨后在此徘徊，可是要寻那雨后的蒿草？”

她看着那女子惊讶地回过头，从那女子眼中她看见一道士打扮的女子一手拿拂尘，一手攥着两株蒿草，正嘴角挂笑看着那眼睛的主人。

这双眼睛如此纯洁，她并不讨厌这样的眼睛。

“是。。。是。。。”

那女子的脸登时红的像庙中院角那棵海棠上结的果，她越发期待那张脸上露出其他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

“吼吼，莫非施主也和小道一般，贪恋这雨后蒿草的鲜美？”她笑意更甚，颇有找到知音的感觉。

“并非如此。。。小女子上山寻蒿草，是为了救亲娘。。。”

如此看来，那女子倒是要这蒿草急了，只是什么样的药方竟专门需要这时候的蒿草？她感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连忙咳嗽两声继续说道。

“咳咳，患了什么病？”

“伤寒，郎中说要用三株雨后的蒿草入药。”

“哈，竟有如此趣事？如今郎中竟也开始故能玄虚了？”

“风热病者，风热之气，先从皮毛入于肺也。肺为五脏上盖，候身之皮毛，若肤腠虚，则风热之气，先伤皮毛，乃入肺也。其状使人恶风寒战，目欲脱，涕唾出。”

她这样背着从医书上看来的语句，不知这施主竟懂不懂医学？若是她听出我说的不对，可如何是好？

只不过从那女子的表情看去。。。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病发热头痛，脉反沉，若不差，身体疼痛，当救其里。宜四逆汤。”

又说了一些，见那女子什么都听不懂，便也罢了。

“我手中这些，施主拿去便是。只是那郎中多半是为了骗取诊金，据小道所知，医治伤寒并不需要雨后的蒿草入药，而是普通蒿草即可。”

说这话时她一直盯着那施主的眼睛，那眼睛再说“你是个好人”

“谢谢道长，道长今日之恩，日后小女子定当涌泉相报！”那施主连忙鞠躬说到。

“哈哈，不必如此，比起治病救人，小道的食欲显然不算什么。只是施主孝心着实动人，留下施主姓名住址，日后再书信来往，可好？”

“是。。。贱名顾守槐。。。”

名字好听，与人正相配。

“好名字，正如施主其人。小可名唤于璇玑，宿于山上的上清寺。若是施主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可以去那里找我，有什么力所能及的，小道一定帮忙。”

“谢道长。。。”

自从那日到现在，已四年有余了。

她将从乞丐手中讨来的半个土豆揣进怀里，回忆起以前在庙里当住持的日子。至少那时候她足以安身。

“看来，这场游戏竟是我先当了真么？”

明日要去城门口，混入流民中讨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