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败傀州许裴后,时简铭野心膨胀,占一方土地自立为王,定国号“鸢” 。
傀州百姓陷入噩梦,健壮男子被抓去服苦役,美貌女子被掳至青楼,供鸢城人肆意取乐,幼童被掠入王宫,遭时简铭残忍虐待,老人、体弱者与容貌平凡者,被关进牢房,任其在饥饿、病痛中自生自灭。
不过三年,鸢城竟兴起 。时简铭成了周边小国争相巴结的对象,无人敢触其锋芒。哪怕每天都见他换女人如换衣物的王后白离裳,也只能强忍屈辱。众人皆知,白离裳本是幻国玄清公主,乃时简铭长兄时简棠之妻,可时简棠究竟如何离奇失踪,却成了谜。
许洛缓缓睁眼,浑身似被施了定身术,难以动弹,眼前是冰墙,自己也躺在冰床上,想是在冰洞内。他慢慢伸手向旁摸索,似在找寻什么。
“找这个?” 时煜持剑,站在洞内唯一透光处,见许洛想起身,踱步而来,“别动了。”
洞内昏暗,许洛难辨其貌,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便问:“我还活着?”
“你早就死了。” 时煜把许洛的腿往内挪了挪,坐下,狠狠掐他腿,见没反应,嗤笑:“看,你现在就是死人。”
“那你也是死人?”
时煜无奈苦笑,挽袖猛掐自己手臂,许洛疼得嘶声,问:“为何?”
“天下第一剑客竟是傻子。” 时煜放下袖子,在许洛身前踱步,“简单说,你算我儿子。”
许洛坐起,满心困惑。
“疼痛共享懂吗?你是死人,本无感觉,可你靠我的血续命,以后我的痛感分你一半,” 时煜耸耸肩,又哼笑,“这样我的痛还能少一半。”
“为何救我?”
许洛记得三年前,自己被时简铭亲手推进噬血谷,眼前这人控术肯定不凡,绝不是普通江湖侠客。
“你以为白救你?” 时煜指了指许洛额头,“你去替我杀时简铭,拿到回灵丹。”
许洛不知他要回灵丹有何用,这丹药虽然能起死回生、治愈旧疾,却无法增强控力,实在想不通,只轻轻点头应下。
时煜挥袖,洞内灯火亮起,许洛这才看清他模样。见时煜身着白衣,拿手帕捂着嘴,不时咳嗽,猜想大概是个病秧子。
“忘了介绍,叫我时煜。杀时简铭前,你跟着我就行。”
即便时煜不提,许洛也会杀时简铭,为许裴和傀州百姓报仇。只是他仍困惑,时简铭有回灵丹,怎不救自己的病秧子儿子?从前听许裴说过,时简铭长子时煜身子弱,久病缠身 。
“不愧是姓时的。”
“哦?”时煜尾音轻扬,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时简铭有解药,却任由自己的儿子等死;而他这儿子,为了活命,反倒要取他性命。”
时煜抬手拍了拍许洛肩膀,“不愧是许相随,什么都瞒不住你。这世上,只要是对我有用的,不管是谁,都能成为垫脚石。”
许洛拿到剑,蹲在冰床边,指尖轻轻抚过剑背。他仍在琢磨,眼前人怎会因这么个理由,就救了自己—— 一个敌国之人。正怔神间,时煜缓步走近,左手搭上他肩头,“别发呆,该走了。”
踏出冰洞口,强光刺得许洛眼睛生疼。他微微垂首,方才自己的小动作,全落进时煜眼里。
许洛打心底厌恶白天。
前方是片竹林,时煜故意做出娇弱模样,攀着竹子,抬眼睨向许洛,拖长语调:“哎呀,这天气热得很,本太子哪受得住?还不是为了救某人……”
许洛懒得搭理,径直往前。走了三五步,又折回来,拔剑劈下一根竹子递过去。时煜以为他要拉自己前行,刚要开口夸赞,却见许洛手一松,任竹子砸落,自顾自往前走了 。
时煜望着竹子,笑骂:“你倒会气人。”
行至竹林边缘,一阵奇异的风卷着细碎声响袭来,时煜倚着竹枝,手帕掩唇轻咳:“这鸢城地界,连野物都懂给新王送礼’。”
话音刚落,七八道黑影从荆棘丛里窜出,为首者蒙着面,却一口鸢城口音:“太子殿下,王上有令,您私自出城,该押回去问罪!”
许洛剑眉一横,刚要动手,时煜却摆手示意,慢悠悠从袖中摸出枚玉牌晃了晃:“睁大眼看看,这是父王亲赐通城令,你们想怎样呢?”
黑衣人盯着玉牌,一时语塞。许洛却注意到,时煜捏着玉牌的指尖泛白,喉间溢出一丝痛意—— 那是疼痛共享的信号,他在强忍着什么。
“假的!” 为首者忽然嘶吼,“王上根本没给过通城令!”
时煜震惊:“这年头连这种傻子都能看出这玉牌是假的了。”
许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时煜借着咳嗽弯腰,刻意避开许洛的目光。
“那行,我们就跟你们回去。”时煜直起身,咳嗽声轻了些,语气却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许洛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不解——这人疯了?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时煜却冲他眨了眨眼,指尖悄悄往腰间指了指。许洛余光瞥见,他白衣下隐约露出半截金属光泽,像是某种暗器机关。
为首的黑衣人打量着两人:“少耍花样!” 说罢挥挥手,示意手下把许洛捆绑起来。
许洛刚要反抗,时煜却用脚尖轻轻勾了勾他的靴子。
“捆我吧。”时煜摊开手,语气坦然。
许洛打心底骂了他一句神经病,就这几个人,许洛杀他们如踩蝼蚁一般。
黑衣人见状,果然先去捆时煜。绳索刚缠上他手腕,时煜忽然低笑一声,腕间不知何时多了圈细如发丝的银线,轻轻一挣,绳索便断成数截。
“忘了说,本太子怕痒。” 他话音刚落,腰间的金属机关“咔嗒”轻响,数十枚银针破空而出。
已解决掉所有人,时煜正用帕子擦着指尖的血,见许洛盯着尸体发怔,轻咳一声:“看来,回鸢城的路,不会太无聊了。”
许洛嗯了一声。
时煜将染血的帕子丢开,“走了。”时煜说,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却仍扬着笑,“再磨蹭,时简铭该派‘仪仗队’来接了。”
风穿竹林,卷来远处城镇的喧嚣。时煜忽然开口:“你当初为何学剑?”
许洛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剑鞘,声音沉得像埋在土里的石头:“无聊罢了。”
时煜脚步微顿,突然捂住胸口咳起来,许洛随即感到一阵闷痛。时煜的声音混着痛感漫过来:“我小时候,长兄也教过我剑。”他笑了笑,“他说剑是君子器,要守心,要护道。”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自嘲,“可惜我这病秧子,终究学不来。”
许洛瞥了眼他苍白的脸,没接话,脚步却停了。
“怎么了?”时煜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去鸢城不该走这条路。”
时煜挑眉,低声笑道:“我可不想你这么早去复仇,万一你死了呢?”许洛眉峰一蹙,一阵痛感突然涌来——时煜正用指甲掐着掌心。
“你死了,谁替我分痛?”
“神经病。”
时煜低笑:“骂得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