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药!”清冷的男声再次响起,却带着已经确认的意味。
虞弋无奈的停下脚步,满心警惕之情。她微笑着,故作轻快的问道:“想不到千年过去了,仙尊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仙尊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可以感知天地,这样一个人想要找到她实在太容易了。想来一定是废宅的魔气将仙尊吸引去了,只是没想到隔着一次性阵法还能找到她。没有上来就将她杀掉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这小小的空间仿佛被从世间抹去一般,行人来来往往,都自觉地绕过这片地方,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阿药...我没有关于你的记忆。”一头白发的温予怀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平缓的说着,“可是,为什么...听到你的名字,我会想要找你?为什么见到你后,我会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为...”
“停!”虞弋听到这里,控制不住的大声喊了起来。看着对方平静的面容,她又想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温予怀表达的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也许是她想多了。
“你这两个症状也许是看到故人太过高兴了,对,就是这样。我知道你是仙尊,大概平时很寂寞,更何况现在其余修仙之人都消失了,不过也许你收个徒弟很快就能好了。”虞弋略显狼狈的撇开脸,不看对方,自顾自的抛出自己的猜测,恨不得在上面再盖两层土将它夯实了。
白发的温予怀认真的听着,平静的面容不起波澜,让人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是...这样吗?”温仙尊注视着不肯看他的人,却还是感到心间一片空茫,他觉得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真正的答案。
“对了,仙尊,你有没有看到属于过去的黑发的自己,我不小心触动阵法来了这里,很是担忧他。他呆呆的,没人看着,怕是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虞弋眼都不眨的说着鬼都不信的鬼话,恳切的重新又看向了温仙尊,“仙尊可以帮我去寻找他吗?我就在这里等候就好。我虽是担心,但以您的修为一定能很快找到他,不能让我拖累仙尊您。”入魔的温予怀只怕一不小心就把惹到他的人都杀了,谁担心他。等这个碍事的未来版温予怀离开,她要立刻跑路,她观察过,九玄城附近的传送阵还是很多的。
“他?他在我这里。”温仙尊淡漠的抬起手,从虚空中打开一个空间,手微微一动,就将空间里的人释放了出来。
“阿...药?阿药!”黑发的温予怀追随着让自己感到亲切的气息看了过去,虽然还是只能看到一片红影,他却已然确认了那正是自己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人。
虞弋瞳孔微缩,第一时间控制住自己的肢体活动,以防自己做出任何不恰当的举动。虽然感性想要支配着她,让她将这两人打包统统都扔到世界的另一端。可是...可恶,打不过,这两人,她一个都打不过。
“温...公子,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虞弋上前走近两步,从袖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你脸上有些灰尘,擦擦吧。”
黑发的温予怀茫然的接过手帕,就立在那里不动也不再言语。
虞弋递完手帕后,不再管他,脚尖微转,看向温仙尊,轻声问起:“仙尊,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找不到九玄仙山了!”她的声音带着忧愁,宛若空茫的旅人找不到归处。
“一切皆是天意!大道无情,纵是知晓又如何。”
满头的白发被风吹散开来,温仙尊微微捏紧手中的佩剑,再次开口道:“你们身上有着属于过去的时间印记,不该来此!我此行...是为了来送你们回到正确的时间。”
“仙尊不告诉我,怎么知晓天意无法更改。我和他来到这里,难道不是命运的一部分吗?不过区区千年,世界就变成如此模样,凭什么不让我们知晓是为什么?”
看着眼前慢慢显露出真容的美丽女子,白发仙尊怔然片刻,微阖双眼,无数的过往碎片从脑海涌现,阿药,嘉...岚,是一个人啊。
虞弋本是做出据理力争的模样,看着对方盯着自己的脸突然变换了脸色,还痛苦的闭眼挣扎起来。她感到不妙,迅速的摸起自己的脸,平滑无痕,细腻白皙,糟了,毒药失效了。苦恼的远离两步,她并不想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露出那种堪称复杂的神情。挣扎着思考了片刻,她转身就拽起黑发温予怀的衣袖向着仙山旧址赶去,不管会发生什么,她也要试着收集一些可用线索。
魔气肆意的涌出,不到半刻,他们就到了仙山旧址所在处。虞弋艰难的在碎石滩里翻找,终是找到曾经的问道山阵法核心所在的地方。
“来,温予怀,向着这里输入灵力,看,就像我这样。”虞弋拽着对方的衣袖就将他拽到这片乱石之中,出于时间紧迫的原因,就干脆利落的示范了起来。
温予怀闻言,收起手帕,毫不迟疑的学着她的模样,微微俯身将灵力输入那块有着些许不同的石头中,不过些许时间,地面晃动了起来,微微的光芒从地下透出,乱石悬空,自觉地排列着旋转起来。
“咔咔...”地面出现了大片裂纹,很快就彻底崩裂开来,变成细碎的石子,这些石子也都悬浮到了空中。一个有着古老气息的阵法浮现出来,霎时,他们仿佛被天道注视了一般,动弹不得。
虞弋苦恼的看着地面熟悉的铭文,万万没想到,会被困在这里,想必被留在那里的仙尊已经醒来了。本以为会看到隐藏的仙山入口,一个阵法有什么用处。虽是如此,她却仍死死地盯着慢慢浮空的铭文,想要看出些什么来。阵法似乎是改良过的,偏向于时空?还有...
“咻——”破空声传来,虞弋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支近到眼前的竹枝。完了,她会濒死吗?可此时她并不想让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苏醒。
“噗嗤!”嗯?没有感知到痛楚,虞弋错愕的扭过头去,只看到自己身后的温予怀心脏都被刺穿,鲜血不停的流淌下来。怎么会?
阵法仍平缓的旋转着,虞弋僵硬的看向阵外。温仙尊仍是那副融于大道的淡漠模样,他眼中却似乎带了丝温和之意。
看她看向他,他还尝试着勾起嘴角,作出一个微笑来。可是千百年来的孤寂岁月,早已经叫他忘记怎么笑了。
“仙...温予怀,你是要自杀吗?纵是你将我杀了都可以理解,可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啊?”虞弋感受着身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心中不免纠结万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事情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副模样。
“快将术法解开,再晚一些,你就没了。”
白发的仙尊仍是那副略带僵硬的笑着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入魔的自己,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温和的看着虞弋,用冷冽的嗓音轻柔的喊着:“阿...药...”
虞弋心一沉,于是不再做出焦急的样子,她冷漠的看着快要死掉的温予怀,淡淡的说着:“你非要死的话,与我何干。只是这样未来就改变了,真讽刺,还是相信天命的仙尊你自己改的。看来只能赌,天要不要你死了。”
“阿...药...”温仙尊感受着自己逐渐消散的身躯,双臂缓缓向两边张开,似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又似是想要一个拥抱。他的双眼温和的注视着虞弋,半分不肯移开。
虞弋头痛的思索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难道恢复记忆就能变个人吗?还做出一副那么让她想要远离的样子。可恶,事到如今,她只好...
还未等到虞弋作出行动,天地规则终于变换起来,庞大的力量破开阵法将两人笼罩,不过片刻,阵法内就不见了人影,只有一摊红色的鲜血证明曾有人存在过。
“阿药...”重又凝实的温予怀无力的垂下双臂,微微垂下头来。风爱怜的将他的白发微微吹起,遍野的生灵为他奏响世界的乐声,暖融融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毫无疑问,他是被此方世界所偏爱的人。可此刻,他微阖的眼中,却满是无限的哀思。
千年前
“咳咳!”虞弋迅速的挣扎着游出水面,一开始猝不及防的掉进湖里倒是让她呛了几口水。早知道的话她就屏息了,也不至于如此难受。体内的另一个存在又能鲜明的感应到了,看来她是真的回来了。对了,那个疯子...
虞弋顾不得许多,飞身站上湖面,灵力运转将衣服的水分都排了出去。然后她就于池面御风而行,循着血腥味,赶了过去。
未曾想湖里灵兽众多,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她赶到时,本以为只能收个尸了,却看到温予怀闭着眼好端端的躺在湖面上,甚至身体上的伤口都完全愈合了。
“这是...水麒麟?”虞弋愕然的停了下来,看着湖中的珍兽。传说中的珍兽就那么好见吗?
水麒麟温和的看了她一眼,甩开背上的人,眨眼间就没入湖水深处,不见了踪影。
虞弋连忙上前,伸手将快要完全沉入湖中的人一把抓起,堂堂仙尊就这样溺死的话也太没有牌面了。就这样提着对方衣襟,她左右晃了晃,还抖了抖,果然,被提着的人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把他丢掉吧,反正伤都好了。太靠近她的后果,就是变成疯子。想起千年后的温予怀,她闭了闭眼,万千思绪在心间划过,终是化作坚定的意念。扔掉吧,太靠近她只会变得不幸。
没想到,这竟然是个秘境,怪不得一开始就见到了水麒麟。在杀掉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想要杀人夺宝的家伙之后,虞弋满身疲惫的躺倒在山洞里,不想动弹。至于温予怀——,哎!虞弋拍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到现在人还没醒来,她总不能随便丢下,让人杀了吧。已经过去三天了,为什么还是没有醒呢?
这时,洞穴深处隐隐传来脚步声,虞弋一跃而起,迅速藏进了旁边的山壁里。
温予怀茫然的沿着洞穴内部向外走着,他的眼睛已经不再弥漫着血色,却变为了另一种幽深的黑,隐隐带着红的底色。
“阿药?”他的呼唤在空空的山洞里回响着,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感应到山洞已经无人之后,虞弋小心的从自己藏身的山壁之后挪了出来。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早早从外部将山壁挖空一块,这样天然的屏障实在是管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