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
许之遥一路都在恼怒地挣扎着,却终于还是被推进了间密房中,扑倒在地。
两手早被缚在身前,费了很大的力,才勉强重新站了起来。
不料身子还没稳住,又被一只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松、松手……”
许之遥艰难地想逃开,却怎么也挣不脱,束缚着的绳索也勒入手腕。
司徒贡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将人甩开。
“果然是妄齐的孽种。”
许之遥只是费力地喘着气,房间昏暗,看不清周围情况,心底虽恐惧,却并不肯表现出丝毫害怕。
司徒贡却丢下她,朝里面走去,靠近桌案边,点了一盏明灯。
火光照亮暗处,许之遥这才发现案上竟供着一座灵位,其上所书昭然便是宋兆之名。
她顿时脸色发白,下意识想往后退,不料司徒贡的威压却袭了上来,身体僵硬,一时动弹不得。
司徒贡没有理会她的挣扎,那只布满茧子的手抚了抚灵位,回过身时,眼底又变得阴鸷莫测。
“孽种,我要你给兆儿谢罪!”
许之遥哪里肯听,强忍怒意道:“你徒儿又不是我杀的,是他自作自受!”
“还敢妄言!”司徒贡怒不可遏,猛地打出一道内力。
许之遥本就无从躲闪,硬吃下一击,喷出血来,身上威压愈重,让她几乎透不过气,再也支撑不住,被逼无奈跪在了灵位前。
浓烈的耻辱和愤恨涌上心头,吞没了残存的理智。
“兆儿,为师会替你报仇雪恨的。”司徒贡的浊眸中照出凶光,“等取下宗门首座,我便派人诛杀幽玄影,害了我亲徒的,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料话音未落,那还狼狈跪在地上的许之遥仿佛是没能忍住一般,捧腹狂笑。
“孽障!”司徒贡怫然作色,将人一把扯过,“你笑什么?!”
“你报的是哪门子的仇,”许之遥面露讥讽,眸底却冷得可怕,“你徒儿沦落得死无全尸,难道没有你的一份?”
“狂言诞语!”司徒贡眼中凶狠愈盛,手中力度愈重。
许之遥咳得厉害,脏腑不停被灵力磨损,嘴角溢出血沫来,脸色惨白,却固执不肯低头。
“我说错什么,司徒贡,你才是害了他的人,该给他磕头谢罪的也是你……”
“对了,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宋兆死前亲口说最想报复的人,就是你这个所谓的师父。”
“说什么替他报仇,假惺惺的,自己想做的事就别推脱给死人了。”
“狂言诞语!!”司徒贡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兆儿乃是我亲自带大的,我岂不知为他计深远?!”
他怎么会信宋兆临死前会想着要报复自己的恩师。
“说的好听,恶心死了,”许之遥身上的痛意锥心入骨,说的话也没有丝毫怜悯和同情,“你计的难道不是自己的深远?”
她猜出司徒贡应该瞒着宋兆许多事。
既然会瞒着,就不可能不知道做出那些事的后果。
明知道后果,却还是选择了野心和私欲,不顾把徒弟往歧路上引。
眼里只有自己,说着为了别人好,还真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许之遥觉得可笑,可也并不同情和怜悯已经死去的宋兆。
“反正你们师徒都不是好人。”
她强忍着痛意,扬起脸,桃花眸中写满了鄙夷,睨向司徒贡。
“孽障!!”司徒贡目眦欲裂,恨不得将人立即碾得粉碎,“是你这孽障和幽玄影合计诓我,是你们害死了兆儿!”
怒到极点,扯过许之遥,按着她便朝摆着灵位的桌上磕去。
他下手很重,接二连三,甚至不顾案上的灵牌被震倒,桌面渐渐沾了血迹,仍不放过。
许之遥拼命想护住自己,可挣扎不过,眼睛很快被蜿蜒流下的血遮住,一阵晕眩反胃。
那点点的自尊心早已被踩进灰尘里,反复磋磨折辱,痛意逐渐麻木,耳边只能听见怒骂和额头撞在硬木上的闷响。
几乎以为要死在这里。
可司徒贡却冷笑着停了手。
“别以为可以死得这么容易。”
许之遥已然失去了知觉,气息微弱,仅余一丝意识。
怎会不知他打得是什么主意。
既然想登上宗主之位,就不会让清仪山一直动荡下去,也就必要推出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罪责,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许之遥只觉可笑。
“我不会认的……司徒贡,你造的罪债,早晚会,自己来偿。”
气若游丝,却言辞讥诮。
司徒贡似乎也冷静得可怕,一脚将人踢开。
“哪有不能认的罪,只有不够重的刑。孽障,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罢,便召来心腹的弟子,亲眼看着许之遥被硬生生拖了下去,这才转过身,重新扶起倒下的灵位。
本就渐入了冬,天寒地冻,刑过司的牢房内是见不到太阳的。
想把罪名加在许之遥头上,其实也不是很难,一个魔教少教主,本就没有什么辩解的资格。
多余的一切只是在折磨她而已。
许之遥在狱中度过了生命中最暗无天日的时光。
甚至比起在魔域的那次经历,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当时还有郁惊雁暗中护着她。
原来折辱人的手段是从来不分正道魔道的。
不知道第几次从昏迷中醒来,许之遥还蜷缩在一地刺骨的冷水中。
才不过数日,就已经看不出人形,披头散发,身上的衣物也已残破不堪,露出一道又一道翻着血肉的鞭痕。
神志早已失了常,只有在极少的时候才能恢复清醒,可清醒也只是让疼痛更加剧烈而已。
能感到自己在发烧,可是垂死感已经让她无心去思考这些。
只是会在醒来时咬紧牙,固执着不肯认罪。
她知道自己在牵挂什么,这点牵挂成了维系生机的唯一一点亮光。
身体本能地想缩起来取暖,可用不上力气,一条腿好像已经被打断了,痛得没了知觉。
两边膝盖更是被损磨严重,随着天寒一日疼过一日。有几根手指的指甲则被丧心病狂地拔掉,最痛苦的时候,甚至觉得死好像是件值得奢望的事。
终于挣扎着倚坐在墙边,简单的动作却花了极漫长的时间。
费力地坐稳,又一夜被冻醒,断断续续呵出一口白气。
天原来冷到这种程度了。
魏子霜……
她耷拉下眼皮,隐隐又要有昏过去的势头。
可这时却听得踏在水上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向这边靠近。
根本没有思考的余裕,却条件反射般感到内心深处的恐惧,呼吸急促。
又来了……又来了。
神志陷入混乱,许之遥死死抱着头,口中说起胡话,不停求饶。
直到被一只手强迫着抬起脑袋,才发现来的并不是行刑之人。
“还以为你这孽种能嘴硬多久,也不过如此。”
司徒贡依旧冷笑着,脸色却不似从前阴沉,应该是近来清仪山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遂了他的意。
“现在把罪名认了,之后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许之遥下意识颤了颤,没能恢复清醒,只是近乎着了魔,碎碎地一遍遍重复着:“不能认,不能认,不能认……”
执念已经在她心头扎根,甚至不会去思考这么做的原因和究竟是否值得。
她只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道防线,要是被击碎的话,也许真的会疯。
“哼,有的是办法让你认!”司徒贡眼底闪过狠厉之色,抓准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希冀,“正好今日那魏子霜也醒了,便教她来指认你便是。”
许之遥霎时脸色惨白,想来也是,魏子霜伤得过重,原来前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
她相信魏子霜绝不会愿意指认她担下不属于她的罪责,可也正因如此,才害怕起司徒贡的话来。
“你不能动她……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可司徒贡没有丝毫同情。
“哼,勾结、窝藏魔修,知情不报,违抗清风院施令,甚至击伤同门弟子,哪一点不是重罪?”
字字诛心,震得她一时忘了呼吸。
有什么东西似乎倏然在许之遥心中出现了裂痕。
“是我,都是我害了师姐。”
如果那些天果断一点,没有选择缠着魏子霜,是不是她就不会被这样牵连进来?
“都是我,对不起,都是我……”
情绪一时几近崩溃,许之遥起初只是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很快就失控地哭嚎起来,不断道着歉。
司徒贡见她半疯之态,冷嗤一声,任由她胡言乱语不能自抑,起身离开了这潮寒之地。
早有弟子在外等候。
如今江清被清仪山的诸多变故拖得分身乏术,多年在严苛宗规治理下的宗门却已弊患丛生、积重难返,仿若一夜之间,这正道之首的门派就走到了命数尽头。
宗主之位,江清是势必守不住了。
可司徒贡要的自然不是一个性命垂危的宗门。
给这些事情收尾,便占据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好在现在一切也差不多了。
司徒贡微扬起脸,素日混浊的眸子里难得露出几分志得意满的清明。
这一日,从尚还年轻的那时,就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就要等到了。
不想吃蛋炒饭,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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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九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