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灿烂的阳光照不进来,画符堂的屋内被帘幕遮挡得有些昏暗。
郁惊雁掩上房门后,这才扬了扬眉,勾唇而笑:“姐姐?”
那在暗处盘坐着的人身躯微颤,却并未应声。
郁惊雁倒也不生气,好整以暇地迤迤然走近。
她凑上前来,手指摩挲着眼前人领口的布料,似是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这么一会儿,刚被撩拨凌乱的衣衫就又整理得挑不出毛病来。
抬眼打量起那张姿容婉丽的脸,神态果然也恢复了几分平常的从容,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教人有些不甘心。
“姐姐……”她蓄意附到对方耳边来,吐息细细地落在颈处,“怎么总想着靠运功逼出药力?”
琼玉身形摇晃,欲躲开她的贴近,四肢却依旧发软无力,叹了口气,不再回避。
“我也不想用这种手段的,”这点退让教郁惊雁愈发得寸进尺,故作无辜地缠了上来,“是姐姐不听话,我好害怕姐姐会把我告发出去……”
她这么说着,眼里的笑意却并未消散,哪有丝毫忌惮。
琼玉紧抿了抿唇,亦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平静问道:“刚才是见到了谁?”
周身灵气被药力所封,她无从探查外界的情况。
“哼?”郁惊雁闻言,微微眯了眯眸子,似是不太满意于眼前之人的不专注。
都这般处境了,不好好想着怎么把她应付下,反而还有心思在意外面的人?
“姐姐想知道?”
又加重了几分缠抱住那腰肢的力度,仿佛是想把这些注意力强行夺到自己身上一般。
琼玉终于感到有些不适,却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察觉到她笑眼之下的晦暗不明。
“你实话与我说,那日弟子居内究竟出了什么事,许师妹和魏师妹现在又仍否安全?”
郁惊雁只作没听到,好像不满足于这点妥协一般,指尖在怀中人的腰窝轻轻打着旋儿,似笑非笑地,一点点,一点点试探着她的底线。
等到察觉人已气息微乱时,便顺势向前一推,轻易压到了身下。
“你……!”
琼玉心下一惊,素来也知道郁惊雁对自己存的心思,却从未料到她会趁机胡来。
只得强行镇定下来,稳住呼吸,声音依旧温和不迫。
“郁姑娘,你先放开。”
郁惊雁非但不听,反倒变本加厉地贴得更近,蓄意蛊惑:“想听姐姐唤我阿雁。”
说着,又取出小瓷瓶,动作很是柔和地把药一点点灌给琼玉。
笑意更媚了些,眼底也多出一抹颇浓的兴味。
“也想看看等到姐姐不能自已时,是不是还有心思牵挂着旁人?”
看着琼玉眸中渐起惊疑,又虚软无力地将药喝得干净了,郁惊雁才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眼瓷瓶,扮起无辜。
“姐姐,我不小心用错了,这好像不是寻常的封灵软骨的药……怎么办?”
琼玉呼吸一滞,面色微白,不料这样的神情更教郁惊雁有几分中意,这才貌似随意地提了一嘴。
“至于你那两个小师妹嘛,一个被打成重伤关了软禁,另一个也应该被拖去狱里求死不能了。”
“你说什么?!”琼玉眼底的惊诧逐渐被薄怒取代。
那带着奇异幽香的柔媚身骨却全然不在意地贴了上来,轻勾起她的下巴,微眯起眼睛:“好想听姐姐求我。”
也不知心爱的师妹饱受磋磨时,自己却要在这儿被迫与罪魁祸首抵死缠绵的,会是什么滋味。
那双媚眼里玩弄的意味太浓,琼玉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来——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整个房间又归于平静。
初初恢复了些许力气,这一下并不很重,可也并非不痛不痒,那张脸上显出淡淡红印。
“……是解药?”她一时怔住。
这才发觉身上的虚软感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散去了。
“好奇怪,”郁惊雁笑意不减,手指指在自己颊边红印上,亮眸却直勾勾凝上琼玉眼中自己的倒影,“姐姐现在的眼睛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似的。”
原来真的只是在玩弄而已。
刚消磨掉几分的怒意又升起,琼玉推开压在身上的人,起身,神色复杂地,紧盯着她片刻。
欲说还休,终于作罢,转身朝外面走去。
……
许之遥睁开眼时,四周已是黑暗一片。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半天才回想起自己是被封了灵力打入牢中了。
头昏昏沉沉地疼,应该又起了烧。
没有窗户,也辨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安静得可怕。
下意识想活动一下身体,又发觉脖颈处被锁了条笨重的链条,估计是专门用来囚锁魔修的灵器。
……没有力气挣扎。
颓然缩成一团,也不知道魏子霜现在怎么样。
有江长安和楚云裳在,而且宗主看起来也没有将她一起下狱,想来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吧。
都怪自己连累了她,当初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留在那儿,结果害得她被伤成那样。
手上唯一的储物戒也被扣下了,里面还有直到最后也没能送给她的平安符。
平安……许之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回还能不能平安了。
她还不知道正道的人对魔修深痛恶绝到何种程度。
可想想又觉得,自己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何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朝周围看了一眼,还是不太能适应黑暗。
在魔域时留下的那段阴影让她至今还有些怕黑,虽不是完全不能忍受,可心里还是一阵阵地发慌。
没有人来管她。
肯定不是把她丢在这里后就忘了,恐怕是外面的事拖住了他们,应对一个已经成了笼中之鸟的人,不需要多么心急。
头还在痛,可是不能放弃思考。
至少魏子霜应该还是安全的。
已经完全猜不到以后了。
这么久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原书的情节,剧情早已被改换。
迷茫,可没用,一个成了正道阶下囚的人,还能做什么?
情绪灰败,许之遥开始觉得身上在发冷。
这时从远而近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紧张起来,可随着明火符的光逐渐透过狱栅照进来,才发现来的只是个刑过司的守狱弟子。
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便丢进来两个粗面馒头,也不知冷了多久,硬邦邦地滚到许之遥脚下,像在打发路边讨饭的野犬。
隐隐睨到那馒头上好像长了些霉,许之遥的厌食本就没有好转,现在更是阵阵反胃。
那弟子只是冷冷嗤笑着,便又转身离开了。
许之遥强忍着怒意和头痛,拾起地上的馒头,怎么看也不像能吃的样子。
浓烈的委屈和愤懑涌了上来,一把扔开,重新缩坐回地上。
这点仅存的自尊心坚持不了多久。
没有辟谷丹和灵气护持,不想死,就不得不进食。
有过先前在魔域的那番经历,再次不计代价、想方设法地苟活着好像也容易了些。
咽不下,就逼着自己咽;想呕吐,就逼着自己不要呕吐。
即便如此,能吃下去的也还是很少,基本只够维持生机,几日下来,人便虚弱了很多。
许之遥默默忍受着,心里存留些细小的亮光。
她知道要好好活着,为了自己,也是不甘心就这样再见不到魏子霜。
清仪山发生了不小的动荡,即便身处狱中,也能窥其一角。
接连数日都有弟子被关押进来,起初她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直到有人被押进了她隔壁的牢房。
“放我出去!我若有什么好歹,齐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气急败坏地怒吼,摇晃锤砸着坚固的牢门。
许之遥只是缩坐在隔壁的墙角,借着薄弱的火光,有些麻木地去除掉食物上发霉的地方。
这种话近几天听得多了,一般过一会儿,也就安静了。
“仅凭那些证据就枉我与魔修有所勾结,你们刑过司都是废物吗!”
隔房还在奋力嘶吼。
“轻易诬陷无罪之人,这便是正道第一宗门的做派?!”
嘶吼声传入耳中,许之遥手抖了一下,饼落在地上,她叹了口气,又捡了起来。
明明没发出什么动静,那弟子却发现了她。
“你……”他愣怔了一瞬,不知如何竟认了出来,“是你!都是你害的!!”
一边叫着,一边像发了疯似的朝许之遥扑来。
许之遥只是抬了抬眼,没什么表情,任由他隔着狱栏扑抓,自己又低头清理起饼上的脏污。
不料那弟子见掐不到她,便拾起地上的馒头,奋力朝她砸来。
面团冷硬,砸在头上,虽然不会受伤,还是生疼。
许之遥捏了捏拳,仍旧不搭理,反而捡起他砸来的吃食,收在旁边。
直到那人变本加厉地咒骂得更难听,甚至朝她吐起口水时,她才终于又砸了回去。
“吵死了,是我把你关进来的吗?是我吗?!”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那弟子被砸中了嘴,一阵发痛,瞪着眼住了口。
仅仅回了这两句话而已,许之遥已经微喘不上气,却也狠狠盯了回去。
正在这时,一道冷笑又传入耳中。
“哼,关了这几日,倒还是生龙活虎。”
许之遥浑身一颤,抬眼看去。
司徒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了。
“带出来。”
他一吩咐,身后两名弟子就走上前来,开了牢门,不顾许之遥如何挣扎,粗暴地打开锁住她的铁链,押着人出了牢房。
许之遥不知道自己是被带往何处,惊惧不安,却又只能强作镇定。
才走出几步远,身后又传来那隔房弟子幸灾乐祸的怨毒咒骂。
想吃板栗包子,特,别,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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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九十六章